她没想起来,云英又说了一句:“王爷对小姐是真的好,真好……”
紫九明白过来,云英说的是李瑞选装病的事独独说与她听。她当时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在云英小妍面前依然做那个憨傻痴愣的傻小姐。
是以但凡她有一点反常,云英都能察觉。
紫九突然不敢看云英。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一个傻子蠢货,恐怕只有李瑞选和云英真的知道,她并非。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李瑞选淡淡地看向颤巍巍的云英,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婢子……没有。”云英不卑不亢地说着摇头,突然放开紫九的手往一旁柱上撞去。
灵云眼疾手快,剑柄已然横在云英额前,稍用力一推,她便连退几步,跌倒在地。
李瑞选已行至紫九身旁,将人拉在怀里,居高临下厉声道:“想死?不要污了本王府邸!既然你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二,那些内情便是真的了?”
“真真假假,又有谁看得清?”云英抽泣着。
“你走吧!小九不与你计较,本王眼里可是容不下了!”
紫九懵懵懂懂在李瑞选和云英两人脸上来回看:内情?什么内情?
云英却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退了几步,离开这屋子便跑远了。
灵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点愤愤不平,说了句:“王爷,这样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本王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既未酿成大错,就且饶她一回吧!”
处理了事,李瑞选把紫九带回去继续用膳。他的胃口明显好了许多,紫九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
他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心底也是不忍对云英下手的,不过借她之手稍稍给个台阶让自己下。李瑞选这个人,对人凶巴巴惯了,更遑论云英这回做得过分了。
她低着头,仔细想来,他大抵只对自己温声细语……
“发什么愣,继续吃!”
紫九侧过脸,李瑞选一把把人拉到怀里,恶狠狠地说:“幸好你没事,不然她只能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紫九轻笑,一手抓过之前咬过的鸡腿塞他嘴里:就会口头发狠!表里不一。
李瑞选看着她的目光,却也是含着柔柔笑意的。
两人如此亲密戏耍,惹得一旁的灵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主子之前说的“护卫不周的惩戒”便是如此么,刺目啊!
后来李瑞选又讲了好多与紫九听——
譬如容王攻入郡王府那一日,也就是她施法回去那一夜,被容王近卫杀死的护院并非皇上调遣的禁卫军,而是天牢里关押的死囚,他们不过是换上护院的衣服,拼命抵抗也不过为了活命,然他们哪怕穷凶极恶也战不过成日校场操练的容王精兵。
譬如东风他们,不过是借搜寻浅小姐为名在京中查探容王安插的细作,再暗中盯梢,直至容王包围郡王府那一刻才尽数抓捕。
譬如怀恩的任务,紫九丢失那日他带着郡王令牌,直接调遣数月前暗暗从离阳郡分散到达祭县的赤虎军,往晔州拦截从狼屠崖过去的柳英军,钳制后替换了他们的衣裳、马匹和战旗,再佯装柳英军一路直奔长盛府。而那一日清晨武文帝已收到他们密信,西虎门城墙上布置的□□手枕戈待旦不过是震慑之用。皇城内甲胄不全,倘若是真的柳英军攻入,根本抵挡不了几时。
至于李瑞选,他的身边真的只有尹舟。在他分配好四个侍卫任务之后 ,便将灵云调到紫九身边盯着云英,他从云英迷倒紫九之后一直跟着她们,只是紫九施了障眼法之后他也看不到她脱身,直到第二日清晨他看到怀恩发的信号,与那些守卫大战之后,擒拿云英,架起紫九时才察觉不对劲。没多久那个紫九幻影就突然消失,他担心有事便直奔郡王府,恰巧看到珑月院和浮生院走水,但他查看之后两个院子均没有人,被关押的家仆饿得头昏眼花也没力气立即救火,只能眼睁睁看它们烧成灰烬。
这每一个安排都是恰到其处,李瑞选就不担心哪一步出错么?容王这件事让她真的钦佩起李瑞选,他果然运筹帷幄,居然从几月前就安排了赤虎军进京。
“我深思熟虑,以为各样周全,却没算到你居然会突然回来。”李瑞选一动不动看着她:“我很高兴,你脱身之后的第一选择是回这里来。”
紫九低下头,她私自说明,可不是为李瑞选才回来的!
她浑然忘了当时的慌乱因谁而起……
不对呀——李瑞选既然说容王是不能私自屯兵建军,那他的赤虎军呢?
李瑞选向来都很在意她的神色,便是能从那微乎极微的笑意里看出一二。
“小九是不是想问,为何本王可以私设军队,容王却不可以?”他问。
紫九偏偏摇头,只不过她的小手如蛇,穿过他外面的大氅,摸到他的胸前,使劲捏了一下。
李瑞选初初还有点紧张忐忑,又带点雀跃心动,窃以为桃花开了,没想她只是要知道身上那些伤与容王有何干系。
他别过头,看到外面天渐渐亮,遂走到窗边去,把窗关了,又慢悠悠去把门闭紧,复移步桌旁。
紫九难得正襟危坐,端看他这些举止,容王这事关乎甚大,还需提防隔墙有耳,应是多么隐秘的事件呀……
呀!
李瑞选抱她做什么?只是讲事情不用抱的!
只是李瑞选把她放到床上,转身自顾解了外衣大氅,继而也躺了上去,揽着她的腰,闭上眼道:“折腾了一夜,乏了,睡吧!”
这,这就睡了?她还有很多想知道呢!
比如小妍怎么能在她施了障眼法还能看到她的?比如他又是怎么也能看到她的?比如他和容王从前到底什么恩怨?比如容王说的戒灵鞭到底真的假的,虽然他老拿这个来戏弄她,但真真假假她依然没搞明白……
是了,这些李瑞选不说的事她可以去问桃花姐姐啊,再不成问周老头也行吧!虽然好多疑惑的事并不得解,但紫九向来心头不放事,没一会就丢了这些琐事睡得香甜。
自打来了郡王府,她的作息一直就很乱,白日里睡的时有发生,故而沾床睡也是常态。
而李瑞选就不一样了。他虽闭着眼一动不动,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六十三章 李瑞选和容王的旧事
李瑞选儿时并不是在宫中长大。
他的父亲如今的武文帝在宫外立府时,他上面已经有哥哥姐姐拢共七个。兄弟姐妹如此之多,幼年本应是快乐的。然他性情寡淡,素来不爱玩乐,只爱翻阅兵书,钻研十八般武艺。
他的母妃是名将之后,亦是爱舞刀耍枪,故而不得皇祖父喜欢。
大越重文轻武已有四十来年,旁人都说习武无用,父亲亦然。是以他性情愈加孤僻,唯有三公主理解他,只是她非男儿身,亦是知晓不多。
直至一日入宫,偶遇太灵湖边拭剑的容王——当时还是皇十八子的李荣钰。虽然相差五岁,但两个人一见如故,他们谈兵法谈布阵谈计谋,居然能谈至深夜,宫门深锁。自此二人十分要好,常交换兵书,对大越边境如何部署阔阔其谈。
宫中岁月长。
李荣钰唯一的期盼便是李瑞选进宫之日。
后来,李瑞选进宫了,只是身份已大不一样,他从皇孙变成了皇子。
依祖制李荣钰搬出皇宫居住,而李瑞选变成了笼中之鸟。二人身份互置并不影响友谊,直到五年后,边境小国梭泺进犯,武文帝亲自带兵抵制。
当时武文帝登基不过五年,三军第一次面圣,自然士气大涨,全力以赴。是以不过三月,便将梭泺国驱逐。
武文帝当时赶走梭泺,已知大越军力不过是负隅顽抗,并非军力雄厚。区区小国都能进犯,倘若如今相交甚好的两大国日后翻脸呢?他忧心忡忡,却不可说。
李瑞选当时随军而行,亦邀李荣钰同行。战胜后,李荣钰提议趁胜追击,武文帝不同意,并以“尔尚年幼”为由训斥之。李荣钰心中是不满的,自父皇立兄长为储他就十分沮丧,李瑞选的父亲便是如今的武文帝,也是拥文为主,并不重武。
李荣钰因此郁郁寡欢,李瑞选深知父皇思虑,便劝他从长计议。而李荣钰则认李瑞选偏站父亲,并指他往日所言太虚,巩固疆土乃是他李荣钰一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