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讲到自己不知为何就昏睡过去后,又信誓旦旦地说:“王爷,婢子是犯了浑,护主不周。自从小姐烫伤了手,云英姐姐就让婢子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不能让小姐再有一点闪失,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有一个人在小姐身边。不过早前婢子睡过去的时候,云英姐姐也在一旁,此刻她一定护着小姐的……”
尹舟冷哼一声,道:“你就那么笃定?”
小妍骄傲地抬起头道:“是的,云英姐姐懂的那么多,她一定说到做到的!”
李瑞选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信心百倍的小丫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最好是你说的那样吧!”
云英的确会在紫九身边,至于是照顾伺候还是别的什么,找到她们就知道了。
第二日,全京畿都知道八郡王府丢了郡王爷最宝贝的那位浅小姐,还有一个贴身女婢。郡王爷的贴身侍卫连夜在城内搜寻,甚至前往从未管过那位小姐死活的浅府,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事甚至闹到了早朝上,有几位朝臣奏八郡王三更半夜扰民,乃不贤之举。
“父皇,八弟向来恪守本分,两年多来在京畿一直深居简出,儿臣相信若非事态严重,他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说话的仍是那日为李瑞选说话的二皇子。
全殿鸦雀无声。
二皇子这话面上十分维护八郡王,乃是为其言说。然而一些人耳里听到的却不只是一个意思了。
——八郡王从前不受恩宠,低调内敛,如今怎么突然这样张扬了?难不成因为打了胜仗立了战功,就开始招摇了?
二皇子意有所指,武文帝并未点明。
圣上秉着公正的态度,当机立断令太子过府探听事情,若真的有人敢在郡王府里做这等事,不论被劫走者何人,这郡王府的侍卫长也该换了。
圣上轻描淡写只言“被劫走者”,朝臣心里又是一阵嘀咕。早前曾有八郡王忤逆圣意要娶浅府憨傻之女而被扣留宫中的传言,时隔数月,昨日圣上因军功另赏赐给八郡王许多女子所用之物,足见圣上已然没有那么反对八郡王的心意。
是以人丢了,圣上也是有点上心了。
太子亲身带了一列禁卫军去了八郡王府,府门外只有两名守卫,入了府更是冷清,洒扫的家仆都不见,约莫都被带去询问情况了。而太子一路被引到浮生院,在八郡王的寝居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太子回宫之后立即面见圣上,说八郡王为了那浅府小姐的事已然卧床不起。
圣上闻言也按捺不住忧子之心,连忙出宫去了郡王府,夜里没有回宫,翌日都没有上朝。
这是自武文帝登基以来第五次未临早朝,得知是为八郡王之事,朝堂大臣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说八郡王用情至深,已经吐了好几次血。
淡薄寡情的八郡王去年因声称要娶那浅府小姐为妃一事成为长盛府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此次事件又因那浅小姐而起——谁人不说八郡王怎是淡薄寡情?他是情有独钟啊!
圣上不在宫中,但很快调遣一批禁卫军全城搜寻,并加强四门出入巡查。一则圣上是担忧八郡王忧思加重,危及性命;二则堂堂郡王府两个大活人生生不见了,有失皇家威严。圣上也想让人明白,即便李瑞选只是个郡王,也是堂堂的大越皇子,岂容他人欺辱拿捏!
事情在两日内闹得沸沸扬扬,圣上留宿八郡王府的事更令人浮想连连,恐怕八郡王命不久矣……
对于自己“丢失”在长盛府掀起的轩然大波,紫九是毫不知情。
她每天照常吃饭睡觉,无聊时翻翻小画本,唯一不适应的便是没有小妍在耳边叽叽喳喳。
她想,小妍应是让李瑞选罚了,可李瑞选知道她的手并非真的受伤啊,他应该是为了震慑一众下人吧!
至于不让她出门半步,应是生气她酒后骂人……
不过一晃也过去三天了,李瑞选怎么还不放她出去啊?她不过酒后嗔怪一句,又哪里是真的不悦了?
他每日吩咐的膳食都十分精致美味,顾着她的口味,就差没日日往屋里送山珍海味了,她哪有心思恨他呀?她在府里被养得极好,腰都圆润了些,那日他还说什么来着……他经常抱她很累?莫非真胖了?
她本是双手扶腮百无聊赖,如此一想忍不住捏捏脸颊——嗯,痛!但是没长多少肉……
想起来,这几日的膳食虽然美味,却不怎么精致,味道也……
紫九正想着,房门突然“叩叩叩”三声,坐在一旁绣帕子的云英随即收了针,走去开了门,接过食盒之后很快又关上门。
她看着云英把碗箸摆出来——又是两副。
也不知道李瑞选怎么想的,这几日云英跟块磁铁一样粘在她身边,时时刻刻被盯着,她不是被闷死就要被看穿了,真真无趣得很!
不过每次禁足也没几日,但愿李瑞选那个王八爷气性一过就不跟她计较了!
第五十五章 十分古怪
这夜紫九睡得不太踏实,一会仿佛置身汪洋大海,海水席卷着她往深处去,腥臭的咸味吞噬掉大部分的意识,令她几乎要窒息;一会她又仿若窝在穹苍之上的梦幻云层,它们柔软地裹紧她的身躯,将她妥善地安置在最舒适安全的境界里。
两种截然相反的朦胧意识令她辗转反侧,睡不过去也醒不过来。
突然,李瑞选那双深邃的眼眸明晃晃地出现在她面前,近在迟尺透着深邃寒光,只那么一下,她顿时吓得惊醒过来。
紫九睁开眼,她还躺在床上,没有什么海水没有什么云层,更没有李瑞选,唯有额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揉揉眼再看外头,约是丑时。壁角点了两盏宫灯,云英趴在桌上睡着。
她轻轻下了床,摸黑走到窗边,正欲开窗,背后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姐做什么?”
如此深夜,如此低沉的声音,饶是向来无视他物的紫九也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她竭力克制,指尖尚且颤抖了几下,不禁恼火,今夜是何缘故心神不安,居然这般容易受惊。
云英手快,已然拉着紫九的手腕往床上去,扶着她的双肩摁住坐下,然后抬脚让她躺好再盖被。
紫九被她一顿安排,突然觉得云英今夜也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小姐怎么突然起了?是不是睡不好,婢子给您点安神香。”云英转身,很快点燃烛台的红烛,随即又去柜里翻香。
紫九没有深思其它,却再也睡不着,只盯着头顶的帐幔发呆。
——她分明没有做梦,李瑞选为何会那样出现?
想起李瑞选,不由就想起他时不时的温柔备至,时不时的冷淡疏离,他到底为何那样,叫人看不透呢?
紫九的手拢在被上,两个大拇指无聊地缠绕把玩着。她在想,其实李瑞选做事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他很纵容自己的小性子,捉弄下人、无视礼仪甚至啃咬他,这些他面上虽恼怒却不曾真的惩罚。可有时候他又面目可憎,没有旁人时甚至凶神恶煞似的吓唬人。怎么有如此喜怒无常的?
但那也是最早之前的事了,大概是从他出征西北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她凶过。是以她心底对李瑞选的厌恶少了许多,甚至多少有点感激,要有埋怨也是不懂他有时的阴晴不定,还有……
外人皆说李瑞选将浅府浅小姐捧在手心,其实他哪里是真的稀罕她,不过是皇家公子一些掩饰本意的伎俩罢了。
可说当初上房揭瓦偷听到的话,多多少少让紫九对他多了几分防备。
若不是如此……
紫九暗暗叹气:虽然没亲眼见到他上阵杀敌,可若不是他运筹帷幄,以达赤呼王的手段,拿下不枯城是迟早的事。李瑞选啊李瑞选,他睿智精明,却目空一切,如空谷幽兰,若泽世明珠,不外如是。
他分明是孤傲不羁,为何却恪守礼节?比如那常年纯白素黑的衣袍,哪怕是身着盔甲之时,里头亦是披麻戴孝穿着,太皇太后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吧?
紫九怀着心事,云英点了香也无济于事,反而因为云英坐在旁边就更加睡不着。是以她闭了眼佯装已然入睡。
云英又守了一刻来钟才回去趴着继续睡。
紫九等她灭了烛才重新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却格外利索了。约莫寅时末,忽然听得微微的雨滴声,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脑海再荡漾开,把她的头搞得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