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被关进内牢的案子,应该由飞骑军来审理,可时至今日都没有见到南弘修一面,而唐飞那家伙也没有来看她一眼,这让唐昭夜莫名有些火大。
就这样气了又有两日,最初的气愤又变成了慌乱,难道说外面真的出了什么事?
在被关进来的第五日,刑部前来提人,说是将唐昭夜转移到天牢中关押,等候发落。
唐昭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凡是被关进天牢的,都是大奸大恶等候降罪的凶徒,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关进去,委实有点冤枉。
走出昏暗的内牢,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是用来接她的。
这日长安下了入冬以来最浩大的一场雪,寒意彻骨,穿过单薄的囚服,顷刻间便冻得唐昭夜面色惨白。
她并不急着上车,而是环顾着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但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雪茫茫。
“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官差不耐烦地催促着。
唐昭夜只好爬上了马车,她之所以如此配合他们,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坚信不管是南弘修还是她的家人,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她洗清冤屈。
此时对面的楼台围栏内,一双人影正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三皇子宇文孤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对身边之人道:“瞧瞧她的小脸苍白,定是在牢中受了不少苦,连魏贵妃和唐侯爷连番求情都没有用,只怕是她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身边之人脸色阴郁,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南弘修冷冷开口:“你怂恿满朝文官向陛下施压,难道不怕事后被查出来,皇上定你结党营私的罪吗?”
“我自然是相信将军有能力为唐昭夜翻案,可等到你翻案的那日,她是否还能安然活着?”三皇子猖狂得意地冷笑,忽而靠近南弘修,“你说对吧,堂兄?”
瞳孔一紧,宇文孤竟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宇文孤负手道:“我还以为你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原来你便是当年宁王留下来的孽种,我父皇将你藏的倒是好。你可知他为何明知你是宁王之子,在为宁王翻案以后,却根本没打算恢复你的身份?”
南弘修闭口不言,似乎并不愿搭理他。
宇文孤自顾自的说着:“因为父皇和皇爷爷一样,都忌惮功高盖主、深得百姓爱戴的宁王。当年即便没有邱家挑拨,宁王也离死期不远了。如今父皇对唐家对你也是一样,要用你们制衡邱家,如今邱家败落,下一个等死的就是你们。”
冤死唐昭夜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不知会轮到谁。
“皇上若是这样的人,当年就不会冒着风险将我救下来,邱相国当年设计害死我父母家人,即便没有陛下授意,我也定会手刃仇人替父报仇。”南弘修不为所动。
“你倒是个忠心的,那不如,就用你的忠心来为唐昭夜陪葬吧!”三皇子说着便气得甩袖而去,似是被南弘修的执拗所激怒。
此时载着唐昭夜的马车已经缓缓驶到了宫门口,经过宫门的时候,唐昭夜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喊声,但是她是从侧门出去的,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是什么人在宫门口叫嚣?”因为职业习惯,唐昭夜厉声问道。
外面的官差嗤笑了几声,回她:“不过是个傻子,唐姑娘当个笑话看,不必理会。”
只是个傻子?
唐昭夜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往那边张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得讪讪地放下了帘子。
每年都有不少人上京告御状,可十有八九都无功而返,能被伸冤的只在少数,大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不甘才想要侥幸来试一试。
高大巍峨的宫门外,一抹白色身影跪在雪地当中,若非高高束起的墨发和身前地上的一滩血迹,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唐家满门忠烈,唐昭夜断不是杀人凶手,此案尚有疑点重重,还请陛下重新审理此案!”林展雪声嘶力竭地冲着紧闭的宫门喊道。
门口的守卫冷得呼出一串白气,其中一人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劝阻。
“小林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况且唐姑娘只是暂时被收押,兴许刑部查到别的线索,就能将她放出来了呢?”刘全说着就想要将林展雪拉起来。
林展雪却甩开了他的手,颓然摇了摇头:“今日在大殿上,陛下允诺文武百官要降罪于小夜,绝不包庇,如今人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天牢,你莫要再诓我,即便是拼上我这条性命,也要为她争来一线生机。”
言罢,林展雪便继续冲着宫门喊着方才那番话。
他身子冷得发抖,睫毛和眉毛上都是寒霜,嘴唇被冻得发紫开裂,嗓子沙哑却还在坚持喊着。
他不相信,皇上真的就这样罔顾性命。
一辆马车在他身后停下,唐婉婉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因为地面太滑差点摔倒,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身边。
“表哥!”唐婉婉手中举着油纸伞撑在林展雪的头上,另一只手急忙将他身上的积雪拂去,又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林展雪的身上。
“你不必理我,天寒地冻你个姑娘家快回去吧。”林展雪有气无力地看向她说着。
唐婉婉哭得很大声,拉扯着林展雪的衣袖哀求道:“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唐昭夜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事情,外面这么冷你会被冻死的。”
“我只要小夜活下来。”林展雪目光坚持地盯着宫门。
纵然是杯水车薪,只要有一个人不放弃,就能再多一份希望。
“好,既然你想要跪着,那我就陪着你好了。”唐婉婉干脆将手中的伞丢在雪地中,也跟着跪了下来,膝盖贴在积雪上的瞬间,刺骨的寒冷如尖刀一般穿透双腿。
此时太和殿中的九五至尊,坐在书案后批阅着奏折,但是耳边却断断续续地传来外面的叫喊声,听得他心烦意乱,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宇文敬和崔公公分立在两旁,两人目光相交,宇文敬似乎想要开口,但是崔公公却冲他摇了摇头。
自从唐昭夜被关押起来后,前朝有唐侯爷求情,后宫有魏贵妃求情,就连大皇子也在御书房外纠缠了良久,皇上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唐昭夜”三个字。
宇文敬今日本来也想要帮着求个情,可看到他父皇这阴沉的脸,半天都没敢开口。
他悄声从大殿中退了出来,崔公公也追了过来。
“王爷请留步!”
宇文敬面色忧愁地看着崔公公,垂头丧气地问:“公公可还有别的事情?”
“王爷可别在陛下面前提及为唐姑娘求情的事情,以免伤了父子情分,陛下对您寄予了厚望,您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违背他的意思。”
“父皇的厚望怕是我无福消受,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份都比我更适合储君的位置,我无依无靠,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宇文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够或者已经算是万幸。
崔公公笑了一下,凑近了些许,在宇文敬的耳边轻声说:“恕老奴多说几句,这便是事情的转机,王爷聪慧,还请回去后仔细考虑一下。”
说着,崔公公便欠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回了太和殿。
宇文敬反复回味着崔公公的话,想了良久才恍然大悟。
他不相信崔公公一个奴才敢冒着风险去跟他说这些,背后一定是有皇帝的授意,这就是皇上为唐昭夜开的一条生路。
第88章 退婚 首发
只是这条生路, 也要看唐昭夜愿不愿走。
唐昭夜被安排进了天牢,这里比内牢要大得多,关押在里面的有江湖大盗, 有贪官污吏,好几个还是熟面孔。
兴许是变了天的缘故, 天牢中阴暗潮湿, 她才住了一晚便一病不起。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 依稀间看到有人半蹲在她面前,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是南弘修, 他会直接抱紧她的。
“唐姑娘?你撑住……”宇文敬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他进来的时候看见唐昭夜满头大汗, 面色苍白, 整个人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但是碍于男女有别,他没有伸手探她的额头,不过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一定在发烧。
“殿下,是你啊……”唐昭夜虚弱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着。
她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