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茴本来觉得太早了些,毕竟才两岁。可沈砚觉得她是皇长女,理应比旁人要早些丰富见识, 如此才不似那些世家贵女般心思单纯, 狗男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骗了去。
她拗不过他,便只好同意将让夭夭去宫学, 还特地嘱咐了老师不用点她回答问题。
午时,海棠梨花带着小公主一起回来了。
阮清茴招了招手, 递给女儿一块点心, “夭夭, 同娘亲说说, 今日在宫学听课好玩吗?”
小公主捧着点心正吃得津津有味,一听到这个问题, 立马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为何不好玩呀?夭夭不是一直想要更多的小伙伴吗?”
“他们不陪我玩儿。”她依旧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上的点心。
阮清茴不解,将目光转向海棠梨花,随即便听海棠福礼道:“回娘娘, 今日休息时,公主想要同坐在前面的唐国公家的小公子玩儿, 但小公子说, 公主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才不想跟小丫头玩儿, 会被其他公子笑话的。”
闻言, 再是温婉的阮清茴也不免黑了脸。
正要说什么, 门口却蓦地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不陪夭夭玩儿, 爹爹陪。”
“爹爹!”小公主顿时眼前一亮,张开双臂屁颠屁颠地朝沈砚跑了过去。
沈砚穿过她的腋下一把将她举起,转了个圈后才抱进怀里, 朝阮清茴走了过来。
“陛下,唐国公也不知道怎么教儿子的,怎么能说出这般无礼的话呢?”她坐在那儿微微蹙着眉头,心中有些生气。
沈砚却对此事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的人,平日里大臣出言冒犯了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大罪,更何况小孩子不懂事呢。
因而他只笑了笑,低头问怀里的女儿,“夭夭,你生气吗?”
小公主摇了摇头,“他比我大,却比我更不知礼数,说明他的爹爹娘亲平日里不陪他玩儿,也不教他礼数,我觉得他很可怜。”
话音刚落,阮清茴瞬间舒展了眉头,垂眸掩口笑出声来。沈砚更是乐开了怀,当即放声大笑。
“夭夭不愧是爹爹的皇长女,就是有气魄!”他轻捏小公主的脸,晃了晃,“夭夭,爹爹教你一个办法,让他愿意跟你玩好不好?”
“好呀!”她连点几下头。
随即沈砚凑到她耳边同她耳语了一番,“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乖。”他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去玩吧。”
说罢,海棠梨花便带着小公主去了院中玩耍。
阮清茴在一旁好奇道:“你同夭夭说了什么,为何还不让我听?你可别教坏了她。”
“不会啦,我怎么会教坏我自己的女儿呢。”见她仍是一副狐疑的眼神,便拉过她的手晃了晃:“哎呀,你就让我和夭夭之间有个小秘密嘛,好不好?”
说完,又在她手指上亲了亲,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真是拿他没办法,阮清茴轻叹了声,睨了他一眼,不再过问方才之事。
翌日,小公主回来时眉开眼笑的,与昨日毫无朝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阮清茴私下里问了海棠,说是上课时,唐国公家的小公子砚台不知被谁给换成了普通的黑石,正心急如焚时,公主将自己的砚台给了他。
两人便这般成为了好朋友。
她听完是又气又好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悄悄换了小公子的砚台,于是待沈砚回来时,她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啊啊啊,疼疼疼,这回是真疼!”沈砚躬着腰被揪着耳朵,一脸委屈。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能教夭夭这般耍小心思,小孩子都是有样学样的你知不知道?”
她松开手,甩甩袖子白了他一眼,转身坐下。
“我错了嘛,阿茴。”他蹲在她脚边,双手乖乖搭在她的大腿上,“只是孩子间的恶作剧而已,夭夭不会学坏的。她现在才两岁,再大些就忘了这回事了。”
“怕是她还没忘就先学会了。”说完,将腿上的一双手扒开,起身径直往内室走去。
沈砚连忙跟上,正要帮她宽衣,却被她回首一个眼神扫过来,“回你的福宁殿睡去。”
“……”
哼,不在这睡就不在这睡。
他嘟着嘴唇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殿外,在门口台阶上坐了一刻钟,见殿内迟迟没人来叫他进去,旋即便垂下了头,托着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背影去了偏殿。
本以为夭夭已经睡了,却没想到甫一踏进房门,刚好瞧见她往被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闭上眼睛就装睡。
他弯起唇角,走到床边戳了戳她的腰,“爹爹都看见了还装睡呢?”
手指戳着她的痒痒肉,小姑娘顿时扭成了一条挣扎的鱼,明亮的笑声充斥在房间里。
“让爹爹看看,你方才藏了什么呀?”沈砚收回手,笑问道。
小公主眨了两下眼,缓缓从被子里拿出一本《秦史》。
他接过来翻了翻,“夭夭竟看得懂这个?”
她摇了摇头。
“那夭夭拿它做什么?”
“今日我听爹爹的,将自己的砚台给了楚哥哥,楚哥哥说,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个了,然后将它送给了我。”
说完,又问道:“爹爹,它讲的是什么呀。”
楚哥哥,也就是唐国公那位小公子,楚南琛。
沈砚眉梢微挑,没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看的书竟这般老成,跟他那位迂腐古板的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暗暗笑了笑后解释道:“这书不适合你看,讲的就是秦朝的历史,无趣得很。”
小公主歪头不解,“秦朝是什么呀?”
“秦朝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朝代,等夭夭再大些,宫学的老师会讲给夭夭听的。”他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满眼温柔笑意。
“哦…”她点点头,又抬起眸来再次问道:“那秦始皇是谁呀?楚哥哥说,他最喜欢他。”
“秦始皇啊,就是秦朝的第一位皇帝。”
“爹爹也是皇帝,那爹爹也跟秦始皇一样吗?”
沈砚顿时哑然失笑,“爹爹可比不上秦始皇,他是千古一帝,爹爹只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里,最最平凡普通的一个。”
小公主立马摇了摇头,“娘亲不是这样说的。”
“娘亲?”他一愣,温声问道:“那娘亲是如何说爹爹的呀?”
“娘亲说,爹爹是所有皇帝里最仁厚的君主。大臣惹爹爹生气,爹爹不仅不会怪罪,还会采纳他的建议。娘亲说,换成别的皇帝就做不到。”
听到阿茴在背后如此夸奖自己,笑意不由自主地便在脸上展露彻底。
他垂眸笑着,女儿忽然凑近了自己,低声问道:“爹爹,你是不是被娘亲赶出来了呀?”
望着女儿天真的双眼,沈砚挠了挠鼻梁,“你还说呢,爹爹还不是为了给你出主意交朋友,才惹你娘亲生气了。”
闻言,小姑娘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又道:“那娘亲生气了,是不是就不会给夭夭生小弟弟了呀?”
他一怔,“谁同你说娘亲会给你生小弟弟的?”
“娘亲自己说的呀,她问我喜不喜欢。爹爹,夭夭喜欢小弟弟,你别惹娘亲生气啦,不然夭夭就没有小弟弟了。”
右手被女儿的小手蓦地握住,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微微笑道:“不会的,爹爹明日就去哄你娘亲。”
说完,又摆摆手让她睡去里面一些,自己和衣躺了上去,将女儿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哄她入睡。
“不过,你的楚哥哥有没有同你说过,他为何喜欢秦始皇啊?”
沈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始皇帝虽然功大于过,但在史书上,却被那群史官把白的写成了黑的。
若是这唐国公家的小公子喜欢的是那“黑的”,可就得让他离夭夭远一些了。
怀里的女儿点了点头,天真稚嫩的声音答道:“楚哥哥说,因为秦始皇不立皇后。”
“……”
这小子,喜好属实有点与众不同啊。
*
隔日,沈砚下了朝便往仁明宫去了。
阮清茴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丝毫不曾察觉身旁有人在悄悄靠近。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了碰鼻尖,一阵芳香随之入侵嗅觉。
徐徐睁开双眸,一大束明黄色的迎春花顿时映入眼帘。
她睨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捧着花的那人,“陛下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