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秦嘉远！”程晏像是突然被打醒了，他一样一样把那些他盼来的宝贝掷到地上，流着泪，踏上三脚。犹不解恨，他痉挛着去拽自己的头发：“混蛋……混蛋……操你妈的混蛋！”
尝到嘴里的咸味，程晏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这些天的努力，他的发情期，他的病，他的幻境，藏在心里那么久那么久的爱情，此刻终于爆发。
“什么狗屁，什么狗屁！去你妈的！”他颤着手在屋里反复走，气得想叫，好像有血腥气堵在喉咙里，而手好像控制不住地想要划烂自己的脸。
牙齿去找手臂上的肌肉组织，眼泪顺着地板的木纹逃走。
看见什么便掀翻什么，水晶的茶几，精致的衣架，全都遭了殃。
程晏的泪水可以堵住他的喉咙、他的鼻腔，可以让他轻易地窒息，可以让他在仰头寻找氧气的时候，非常顺利地干呕出来。
“秦嘉远！你骗我！”
什么为爱伴随一生呢？现在就要抛弃他了。
“秦嘉远！”
以前那些话、那些承诺就都算不得数了，变成闪电，变成泡沫，变成彩虹，变成很多意象，不过总是程晏求而不得的。
“秦嘉远！”
秦嘉远第一次骗他，不是玩笑，是孤注一掷的、无法挽回的、不可回头的、最大胆的一次赌博。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他颤抖着，手脚冰凉麻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然后他滑倒在地上，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回护自己的头，手臂却触及到一片柔软。
他睁开婆娑的泪眼，被他扔到地上的衣服替他挡住可能伤害到他的一切。
程晏终于跪在地上大哭，喉咙里都要呕出血来。
*
秦嘉远和程晏的爱是不一样的。
秦嘉远希望程晏在自己死去之后要忘记前人，努力生活，而程晏却认为有些人是要记一辈子的。
第9章 九：爱人为情 “欢迎您访问主页。”
C9：爱人为情
程晏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大门还敞开着，但门外的人却已经走了。程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关了门，又上了把锁，才重新蹲回来翻看那些遗物。
那些东西林林总总，被用心包裹好，不知跨越了多少个星系才被送来程晏面前。
最大也最显眼的还是秦嘉远的终端，秦嘉远一直把它放在宿舍里，被保存得很好。这终端还是以前程晏做学生时用旧的，留校任教以后他就换了一个清晰度更高的，旧的被秦嘉远要了去，说是没事就在宿舍里写写日记什么的。
而现在，程晏搂着那终端，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昏。
秦嘉远在这半个月里带给程晏的情绪比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都多。过去的程晏单纯地享受恋人带来的幸福与安全感，现在的他被迫独自一人品尝了失望、绝望以及各种复杂的感情，脆弱的Omega根本无力招架。
程晏把秦嘉远的本子、衣服都好好的收到柜子里，和那些过去放到一起。
最后才是终端，程晏把它放到桌上尝试着打开。用过好久的终端就像年迈的老人，等待半晌才给出反应。
开屏需要密码，程晏尝试输了好几次，他的生日，秦嘉远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程晏第一次发情期，都不对。最后程晏焦躁得冒汗，神经质地咬自己的指甲，失去耐心想要打烂光屏。
“……狗屁秦嘉远。”程晏气不过，翻身下床抛下终端自己去厨房喝冰水冷静。他现在全然没有心情去伤感，只能一次次地靠他们之间的默契去猜测秦嘉远的想法，试图把密码给解出来。
人总是不能太贪心，解码失败的次数太多终端就进入了保护系统，延缓了程晏的速度。况且程晏的身体不允许他接触过多的辐射，他只好在威尔斯医生的虎视眈眈下减少了和终端的接触。
而程晏又是自私的，他不愿去找那些专业的解码技术人员，他反感有外人过多地去探索自己Alpha的想法。他认为秦嘉远留下的东西都带着对他的隐秘的感情，而他不希望有人借此窥探。
这些看起来讨人厌的小心思被程晏解读得理直气壮。
没有其他人的帮助，程晏只好自己每天抱着光屏写下每一个秦嘉远可能用到的密码。为减少犯错率他要一再地小心又慎重，画掉一个，又担心错过正确的，每一次的失败都让程晏问候一下秦嘉远的在天之灵，让他不得休息浪费脑力。
而出现在程晏身上的这些小变化令威尔斯医生欣慰，程晏不再是之前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了，他现在心里有个念想，总比以前要活得有勇气些。
蔚蓝由知心好友变成战友，程晏把解终端密码的事情告诉他，要蔚蓝一块帮忙分析。
蔚蓝刚刚打过营养针，此刻手脚冰凉地缩在被子里不愿动弹。他其实也不太懂心理学或是解码这一块的知识，看程晏大费周章，只好翻着白眼多动脑筋努力帮他出主意。
“我还是觉得吧，老秦他既然嘱咐你要你看他的终端，那他肯定是有自信你可以猜出他的密码。”蔚蓝只在程晏嘴里和秦嘉远见过面，已经熟到叫人家老秦了。
“这个我明白。”程晏头疼，用手使劲捏鼻根。他这两天过度用脑，睡眠质量也跟着下降：“我把我能想到的全都猜了一个遍，结果都不对。”
海德中将在一边坐着给蔚蓝按摩肌肉，也加入话题：“但是这个密码也一定不会太简单，在军队里，多的是无聊的人想各种办法来打发时间。”蔚蓝“嘶”了一声，海德中将马上回过头去看他：“疼了？我是不是太用力了？我轻一点好不好？”像哄孩子，声音温柔得一点也不像蔚蓝形容的杀伐果决的中将形象。
程晏简直没眼看，他觉得现在自己就是打扰人家谈恋爱的超级电灯泡。
“我再回去想一想吧，蔚蓝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程晏站起身来，冲两人道别：“海德中将，下次再见。”
蔚蓝心情超棒，向程晏挥手：“小晏拜拜，等你的好消息哦。”
“晏晏宝贝。”
“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这么恶心的名字。”
“好吧好吧，秦夫人。”秦嘉远换了另一个恶心的称呼，搂着程晏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看楼下奥尔加小姐正劝自己的狗狗赶紧从别人家的花园里爬出来。
“十一月快过去了，你想好花园里种什么了吗？”
“哇，我又忘了。”程晏把头靠在Alpha的肩膀上，小小感叹一下：“这两天太忙了嘛。”
“我都问过你多少次了？嗯？从几年前我就开始问你？”秦嘉远伸手去掐程晏的脸：“这两天光忙着吃了？看看这小脸胖的。”
“都是被谁喂的？”程晏瞪他，把他的手拍下来：“种满天星吧，白色的，我喜欢那个。”
“不太好办。”秦嘉远很少这样反驳他的决定，惹得程晏回头看他。
“莫兰区的气候不适合满天星的生长习性，你想要满院子的满天星估计咱们要搬家。”
“搬吧，”程晏刚经历完发情期和一次旅行，现在懒得连话也不想多说：“莫兰冬天太冷了，我想靠太阳近一点。”
秦嘉远想了想，觉得可以，批准夫人的决定，自己又详细安排：“那阿尔兰、中京、莫德这三个区都比较合适，种满天星也好。”
“那就去莫德，我妈妈曾经说过要去那里定居，等咱们有了宝宝以后。”
“我三十五岁退伍，打算做军工生意。等两年以后稳定下来了，正好你三十五岁，咱们就搬家去莫德，给你买一个花园大点的房子，让你在里面陪宝宝玩。”
“你计划得挺好啊秦先生，”程晏睨他一眼：“我的工作怎么办？”
“去莫德再说呗，你不是还想回学校继续深造吗？正好莫德那边好的学校也比较多，你可以好好选选。”
“行吧。”
“我的好晏晏。”秦嘉远把程晏转过来贴上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等等我吧，不会太久了。”
“说谎精。”
“骗人鬼。”
“渣男。”
程晏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满脸的泪水面无表情地开始一句句骂人。
自从秦嘉远死后，程晏就剩了独自一人，连梦都要欺负他。
欺负他什么呢，让他梦见所有自己与秦嘉远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甜蜜的时光，所有他想起来的想不起来的，都一一铺展在他面前，让他醒来以后挨个品尝那些得不到的空欢喜，让他一个人用憧憬买回双份的失约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