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早就瞧着这男孩了,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小家伙,我们家姑娘帮了你,你就这么离开?”
男孩小声啜泣道:“谁要你们帮我,你们害了我,我没有银两给妹妹买药了。”
江月真站在男孩面前,略微高他半个头,微微有些俯视他,淡淡地说道:“难道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偷别人的银两是对的?”
“就算是错的,我也要偷。”倔强的男孩忍不住哭了起来,起初还是小声的,后来越哭越起劲,哽咽道:“要是没有银两,妹妹也活不成了。我们家穷,没有钱,我去赚钱,人家嫌我小,都不要我。”
乱世也罢,盛世也罢,只有基本生存条件达到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江月真想起了当年的生活艰辛,心下戚戚然,敛去多余的情感,她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既然想找人家‘借钱’,就得好好保护你自己的安全,别像刚刚那样,银子没到手,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
男孩呆住了,楞楞问道:“漂亮姐姐的意思是不怪我?”
“生活所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我遇上了你,就给你提供个机会做工,就看你愿不愿意?”江月真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卖关子。
“愿意,我愿意。”男孩蹦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江月真早就考虑好了,这男孩心思不坏,倒是值得她一帮,“桃红,你带他去前面我们家店铺,让他做个学徒工,先预知点银两给他回家。”
“好。”桃红领命带着男孩走了,只剩下柳莺陪伴着她。
对面的青年男子还在原地,看着男孩离去高兴的背影,他问道:“姑娘,你就不怕他将你的店铺偷光了?”
“不怕,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笨的贼了,若是被他得手,我那些掌柜的都应该换了。”江月真调侃着说道,她真心觉得,这孩子没有偷的天赋。
对面男子好奇的眼神,江月真解释道:“都决定出来当贼了,这孩子还要面子,往脸上抹锅灰遮住容貌,试问谁愿意脏兮兮的孩子接近自己?”这么明显的目标,不是提醒人家注意他吗?
“还有一点,想来公子也知道,这孩子得手之后,只会闷闷地跑,不会用点心机甩开人,被抓也不狡辩,这明显是新手,我何不趁他还没有入门帮他一把?”
“姑娘倒是慧眼如炬,佩服。”他看了看周围散去的人,也拱手一礼,“在下也告辞了。”
青年男子捡起地上不远处的灰色包袱,轻轻拍了拍灰尘,准备大步离去,却突然感觉到眩晕,立马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柳莺吓了一跳,“姑娘,这人怎么倒了?不会是想碰瓷吧?”
江月真摇摇头,暗道不太像,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他身体太弱了,咱们还是把他送医馆看看,我这粗浅的医术还是看不全面。”
医馆里,老大夫放下把脉的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微微笑道:“不碍事,这人就是太饿了,太累了,所以才晕倒,给他喂点糖水,睡一觉,等会儿自然醒来。”
饿晕了?累到了?这个理由,江月真也无语,她仔细打量着对方,长相端正,衣衫粗陋,皮肤却细腻光滑,手上更是没有茧子,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此时,他睡着了都不安稳,眉宇皱得紧紧的。
这个人恐怕不是寻常百姓,是带着任务上京的吧?
“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柳莺看了看日头,不得不提醒江月真该回家了。
“金大夫,这人暂时托付给你了,等他醒来,一切随他心意。”
老大夫连连应着,“小主子放心,这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柳莺跟在身后感叹,幸亏姑娘今天想着查看自己家的铺子,否则,这人怎么办?
第6章 太夫人有请
揽月小院里,江月真换了一套家居服,坐在花厅里看账本,偶尔凝神思索需要改进之处,奋笔疾书。
桃红和柳莺在一旁打下手,一个整理已阅的账本,一个将账本整理好,放到江月真顺手的位置。
江月真他们这一房属于忠信侯府四房,父亲江文礼是风雅才子,不爱理庶务,母亲舒秀儿是富商独女,江月真的外公中年得此一女,娇宠长大,也不会管这些账本。兄长江谨言聪慧过人,可谓文武双全,可是却放荡不羁,是京城有名的一等纨绔。江小弟江慎行年岁小,如今也不过十岁,最是喜爱读书,立志考取功名,成为江月真的依靠。
江小弟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姐姐,咱们一家子人,没一个靠谱的,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太累了。等我长大了,要考取功名,位列朝堂,保护你不被未来的夫家欺负。”
当时,江月真听了这话,感动得亲了又亲他的小脸,他们四房一家子人,终于出了个靠谱的人。
前年舒父去世之时,将偌大的家产托付给了外孙女江月真。这些店铺到了江月真手里,翻了个新,又扩张了一些店铺,别看她两世为人,但是对待老人留给她的遗产,她是慎之又慎。
门外珠帘处,有个丫鬟细声说道:“九姑娘,老夫人有请。”
放下手中的毛笔,江月真猜测这位祖母的目的,询问道:“祖母请了哪些人过去?”
“据奴婢所知,似乎四房的主子都过去了,就连刚刚下学的六少爷和七少爷都被直接带了过去。”
江月真轻笑一声,“难怪阿弟这个时候还没过来缠我,原来是被祖母请去了,咱们也过去吧。”
柳莺给她披上藕荷色的披风,跟着她出了院门。
忠信侯府属于整个江氏二房,早年已经分开单过,但是忠信侯府内部的五房,却是没有分家。
去世的上任忠信侯是江月真的祖父,一生娶了三任妻室,原配生了长子江文忠和次子江文孝,原配抬的丫鬟生了第三子江文仁,第二任只生了江月真的父亲江文礼,第三任也就是现在的江老夫人,她也是原配的庶妹,现在的忠信侯江文忠的姨母,育有一子一女,五爷江文义和六姑奶奶江文莹。
整个偌大的忠信侯府,除了二房的江文孝一家在外地做官,江文莹外嫁以外,其他四房都住在侯府。
江月真还没有踏进门,内堂里就传来欢笑声,她暗道:看来老太太心情好,找他们过来是有喜事宣布。
至于喜事,那是相对老太太而言。
“老夫人,九姑娘到了。”
丫鬟掀开门帘,朝着里面禀报,江月真已经踏过了门槛,看到一大家子人,真是花团锦簇的簪缨世族。
江月真微笑着走上前,步态优雅娴静,如风过莲动,“月真给祖母请安了。”
“自己找位置坐。”
江老夫人六十岁的人,身子骨健朗,面相看似慈爱,嘴角的细纹却有一丝违和,所以只是看似面慈而已。
她看到江月真那张艳丽妩媚的面容,心中算计颇多,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这个孙女看似温和,却最难握在手里。
江月真看到江老夫人和蔼的笑容,也笑着走到四房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眼江老夫人转动着手镯的手,心里有数,看来这个祖母在算计什么。
她悄悄环视了一周,就差五房的叔父了,江文义江五爷在吏部任职吏部侍郎,是家里唯二出仕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果然,江文义被仆从引到内堂,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娘,您这是有什么事情宣布吗?”
一家人都在,亲娘还这么乐呵,想来有事情。
江老夫人笑了起来,“文义啊,你的侄儿要来京城,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娘想让他住到咱们家,你觉得如何?”
不问长子,问幼子,在别人家就会闹翻,但是忠信侯府却是个例外。
长房袭了爵位,只是听着好听,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帝王的信任。
而五房的吏部侍郎却是吏部二把手,有实权,是这个家最有能耐的人,在这个家很有发言权。
江老夫人前半生也许不太如意,但是这个儿子的确争气。
五太太是个急性子,问道:“娘,是哪个侄儿?”
还未等江老夫人回答,江五爷道:“可是孙家的孙林侄儿?”
他的母亲一直惦记着娘家的亲哥哥,这侄儿必定指的是孙家舅舅的孙子,而且孙林的确读书有几分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