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32)

作者:一个米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是。”

睡梦中的付景轩突然开口,提前握住了方泽生的手腕,让他的手指继续留在了那道疤痕上面。

他没睁眼,如梦话一般低语:“编鸟笼的时候被铁线划了一下,不太疼,但留了疤。”

方泽生原本吓了一跳,见他没睁开眼睛,蜷缩的手指又舒展开来,缓缓地在那道疤痕上摩挲许久,“为什么要自己编鸟笼?”

付景轩哼道:“还不是付景业那厮,明着斗不过我,就跑去我院子里捣乱,我那年刚买了两只金翅鸟,还没新鲜够本,就被他偷偷放走,还踩烂了我的鸟笼。”

方泽生松了一口,问道:“那付景业如何了?”

付景轩闭目挑眉,“你不是应该问问我心情如何?”

方泽生道:“你心情自然不好。”

“哈哈。”付景轩说:“何止不好,那时都快气煞我了。”

方泽生见他嘴上说着生气,眼角却上挑飞扬,也跟着舒展眉心,问道:“你是如何做的?”

付景轩说:“我派人送了他几本春宫小册,待他关上门看得面红耳赤时把我爹引了过去。我爹虽然旁事不行,管教起付景业还是很有一套,当即抽出戒尺将他打了一顿,还罚他抄了百遍茶经。”

“你二娘得知真相,怕又记了你一笔?”

“自然,她这人就是偏心。”

方泽生道:“亲疏有别。”

“是啊。”付景轩道:“虽然我与她不对付,却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谁与她利益相冲,谁便是她的敌人,也不能说她险恶,顶多不算善人罢了。”说着又往方泽生身边挤了挤,“不过这世间人心,少有半数都是同她一样,我也一样,若非王氏动了我心上人,我何须千里迢迢拉她下马。”

方泽生听罢,面上一红,垂了垂眼角,又想把手往回缩。

付景轩松开他,盲人一般仰着脸问:“我能睁眼了?”

方泽生迟疑了半晌,应了一声,待他掀开眼皮,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

付景轩爬到他的身上,坐在他的膝盖上方,问道:“你的腿上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了?”

方泽生平静道:“先前还会有些刺痛,现在不会了。”

付景轩点了点头,学着大夫的手法在他两条腿上摸来摸去,方泽生没有知觉,便任由他胡作非为,不曾说话。

谁承想付二爷居心不良,竟越摸越往上去?最后竟要摸到他两腿之间,还要扒他的裤子?!

方泽生当即一惊,急忙用双手捂住那处,“你做什么?!”

付二爷一本正经,“当然是帮你检查一下,瞧瞧你这里能不能站起来。”

“能。”

“嗯?”

方泽生斩钉截铁道:“能站,不劳二爷费心。”

付二爷向来好说话,见他不愿松手也不强人所难,悄声问:“如何站的?”

“......”

“是想着我站的,还是想着旁人站的?”

“......”

“若是想着我,我当时什么样?是穿着衣服的,还是没穿衣服的?”

方泽生的脸本就有些泛红,此时更是红得充血,连白皙的脖子也跟着红了起来,他阖了阖眼,竟还真的想到了几幅画面,赶忙甩了甩头,想要抬手遮住眼睛,又怕双手离了那重要部位,再被付景轩扒了裤子。

左右不是办法,只得愤愤不语,置气孩童一般瞪着他。

付景轩被他这幅表情逗得“哈哈”大笑,笑得险些从床上滚到地上,方泽生急忙腾出一只手扶他,扶稳了又再次板着脸捂着那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他远点。

这时,哑叔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见此番画面先是一怔,又不小心瞧见方泽生双手捂在何处,顿时尴尬的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方泽生急忙扯过被子,连同付景轩一起裹进来盖在身上,问道:“何事?”

哑叔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忍了忍,指着门外比划了两下。

付景轩在被子里闷得发慌,费劲地挤出了一颗脑袋,刚好瞧见了哑叔的意思。

他与方泽生对视片刻,从被子里爬起来,穿上鞋来到窗口,打开了一扇窗。

窗外的院子里跪着一个人,一袭翠色裙装,背着包裹,手上捧着一条白绫。

正是王秀禾的贴身婢女,翠儿。

付景轩只看了她两眼,便抬头去看今晨晴朗的天色,畅快道:“方泽生。”

“嗯?”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外出走走,踏秋如何?”

第41章

这厢话音未落,柳二娘便提着长裙从院门口走了近来。

瞧见翠儿先是摇了摇头,又顺着主屋的窗户瞧见了付景轩,冲他道:“我今天便要去叶县接应入库采买司的商船,你先让方家世侄套件衣服出来,看看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方泽生已然听见了她的声音,由哑叔扶着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刚要简单绑个头发,付景轩便几步走过来帮了他一把,而后又套上一件浅色长袍,推着方泽生来到了花厅。

三宝给柳二娘倒了杯茶,此时躲一边站着,不愿意伺候她。一码归一码,虽说这次她跟少爷做成了生意,但以前的恩恩怨怨可没说一笔勾销,待这笔买卖做完还是要各走各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碍着谁。

柳二娘对这个小屁奴才也没有好脸,倒是瞧见方泽生出来忙放下茶碗起身笑道:“世侄快来,身体可好多了?”

她这番客套话也不知来自哪年哪月,总之胡乱寒暄一番,看着十分热情。

方泽生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夫人请坐。”

柳二娘抿嘴一乐,捧着茶碗嘬了一口。

茶市上有个规矩,女子若是主事管账,便要唤本家姓,不可冠夫家姓,比如谢夫人、程夫人、还有林家的舒夫人、曾经代方家的王夫人。若是唤夫家姓便是对人家不敬重,经商买卖本就各凭本事,夫家不可挡在身前,埋没了人家的能力。

柳二娘先前没管过账,自然没人唤她柳夫人,大多叫她二夫人。

如今方泽生这样叫她,她自然高兴,瞥了一眼付景轩,尽是得意洋洋。

付景轩心情不错,给面子地拜了礼,抬眼看了看还跪在院子里的翠儿。

柳如烟也跟着瞧了瞧,她今日进门之前先去了一趟外宅,本想去王秀禾的院子里挖苦一番,却没想那人已经蒙了白布自缢死了。

柳如烟撇撇茶末,叹了口气,眼中倒是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她这样的人,绝不是羞愧而死。”

付景轩道:“二娘怎么看?”

柳如烟说:“估摸是瞧着大势已去,其余三家又全都站在方世侄这边,待咱们备的那批茶品入库采买司,没她半点功劳不说,说不定还要被扫地出门。她那人伪善的面皮子挂了半辈子,怎可能让万千世人敞开了戳她的脊梁骨说她不是个东西?她死也是为自己死,不值得半点同情。”

三宝从旁听得一头雾水,凑到付景轩身边小声问:“昨夜的茶不都烧了吗?怎又能入库采买司了?”

付景轩坐在花厅侧首的椅子上,拿起折扇敲了敲三宝的榆木脑袋,“自然是提前说好的。”

三宝眨了眨,回想半晌,顿时恍然大悟。

此局还要从品茗大会说起,宋大人来楚早在方付两人的意料之中,胡云杉虽然是个意外,但利用王秀禾手中的隐士赢得品茶局却是十拿九稳。赢了此局,便可以接到天家生意,再故意泄露方泽生隐忍多年终于有了要反她的动静,让她疑心病起,胡乱猜疑。她想将计就计,这边便顺水推舟。在此之前,付景轩也留了后手,先后找陶先知、胡若松、柳二娘分别谈了三桩生意,这生意便是购置陶家的新芽,租用胡家的茶工,再走付家的船运,由三家一同准备天家茶品,从付家集合,再送往京中。

此番赏赐方家分文不收,进京压货的人员也可由三家自行挑选,进入采买司便有机会与采买官说话,不定哪句话说着了,就能成就一桩大买卖。

方泽生腿上有疾人尽皆知,不便亲自押送进京也情有可原,他以茶商会的名义给现采买司的张大人带了一封信,表示不敢怠慢天家买卖,由四大家一同出力,以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便撇去了个人小利,在天家面前匀了三家脸面,三大家自然高高兴兴,乐得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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