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远还不知道原来以前还有这么一出大戏:“……后来呢?”
“后来我跟沈单单打了一架,他委屈地说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那你替我承担一些烦恼不是应该的吗?”盛松阳的唇边慢慢有了笑,那些笑意同样也被阳光包裹住,渐渐染上了一层暖,“所以楼远远,没有你麻烦也同样会以其他的方式找上我,所以比起别人,我宁愿处理关于你的麻烦。”
“……为什么?”
盛松阳望着他,可又好像不是在看他,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一个人问过他为什么,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模糊的记忆把回忆中的人都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盛松阳想了很久,发现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
两个人的约定如今变成了一个人的秘密,他独自守着这个快要被遗忘的秘密,固执的遵守着约定。
“因为我们要一起长大的。”盛松阳说,“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多年,你迟早要习惯有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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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盛松阳把楼远远也带了过去,周老师非常不满上午盛松阳没来,下午看见人的时候还特意多问了几句。
“盛松阳?上午怎么没来?”
“上午去接人了。”盛松阳给周老师的说辞和给班主任的完全不一样。
周老师看着他身边凭空出现的新人物,颇有些好奇。德高望重的老教师看学生的眼光特别毒辣,楼远远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虽然班主任也有过和周老师一样的心思,只不过班主任被盛松阳所迷惑,而周老师却笃定自己的第一感觉。
他们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这是盛松阳考虑到楼远远的感受特意换的。他们培训的教室其实并不大,大概只能坐下十几个人,而平常盛松阳都坐在第一排,周老师扶了扶厚底眼镜,更好奇楼远远的身份了。
与盛松阳一同上课的同学昨天已经见过楼远远了,虽然大家也有些疑问藏在心里,不过对他们来讲成绩肯定要比八卦重要。周老师看着差不多到了上课时间,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道昨天讲过的数学题,然后开始点名。
“最后一排最角落的那个同学,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那时楼远远正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准备好好睡一觉,他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了周老师犀利的目光。
盛松阳看了一眼黑板上题目的难度,凭楼远远的水平他大概连那些数学符号都看不懂。他觉得周老师是在故意针对他,于是主动站起来打算替楼远远去解这道题。
周老师适时开口刁难道:“盛松阳,我没有叫你。”
“周老师,他才高一。”
盛松阳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一中上课的进度一向很快,基本会在高一上完所有的课程。而周老师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高一怎么了?这道题之前也有不少高一的学生解开过,如果他连这道题都不会做,那他怎么能听懂我接下来上课的内容?”
“他又没打算要听懂,”盛松阳回答的口吻比他还要理所当然,“他来这里又不是来上课的。”
“那他来干吗?”
盛松阳生硬的转移话题:“周老师你问题太多了,你这样别的同学心里会有意见的。”
“......”
楼远远憋着肚子,大气都不敢出,他眼睛滴溜溜的转,见周老师真不再为难他,喊了其他人上去解答之后才敢呼吸。盛松阳偏头瞧着他紧张的模样,从书包里挖出一支笔,不在意的说道:“他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人。”
“那阳阳哥哥......”楼远远突然发现这些老师和自己学校的完全不同,“他也会捉弄你吗?”
“嗯,我昨晚八点多才下课。”
“啊......”楼远远连忙蜷成一团窝在课桌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盛松阳看着他这副姿态,迷惑地问:“怎么了?”
楼远远把手里的笔记本立起来遮住自己的脸,然后小声地说:“阳阳哥哥,这位周老师好像特别关注我,我得藏好了,免得他又点名要我解题目。”
盛松阳把书包里所有的书都拿了出来,堆成了小山一般的高度,他把这些都放在楼远远面前以增加他的安全感。两人像小偷一样在教室最不显眼的地方做着小动作,而讲台上的周老师看得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他很想把手里的粉笔丢出去,但一想到盛松阳的坏脾气,又只好做了罢。
“沈单单呢?”上午楼远远进门时被盛松阳的内裤吸引,盛松阳又被楼远远昨晚的话束缚住,两个人啰啰嗦嗦了半天,盛松阳这才记起来明明说好沈单单今天是要和楼远远一起来的。
“哦......”楼远远小声地说,“单单哥哥说他要去接个人,接完再过来。”
“他有说过接谁吗?”
“没有......本来我们票都买好啦,然后他接到了电话,跟我说让我先走。”楼远远回想起沈单单焦急的语气,自己也有些奇怪,“单单哥哥好像挺急的,话没说完就走了。”
盛松阳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沈单单的朋友圈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在印象里,应该没有能让沈单单如此失态的人。
楼远远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这个培训对盛松阳很重要,因此看见他开小差还体贴地提醒他:“阳阳哥哥,周老师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啦......”
回过神来的盛松阳抬起头,果然看见这个讨人嫌的老头瞪着眼睛望着他。他这时才慢悠悠的摊开笔记本,对楼远远说道:“知道了。”
这是楼远远第一次与盛松阳一同上课,周老师的讲课速度很快,如果稍微没认真听就很容易跟不上进度。不过这些对楼远远而言都没有影响,因为他从题目开始就听不懂了。
整间教室只有周老师抑扬顿挫的嗓音和同学们翻书的沙沙声,楼远远一个人窝在课桌上,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睡。盛松阳的笔记很快就记满了一整页,他翻页的瞬间注意到身旁已经睡着的楼远远——
楼远远的脸很小,一本笔记本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盛松阳把他盖在脑袋上快要滑下去的书本朝上提了提,楼远远睡得迷迷糊糊,竟然还记得要盛松阳提醒他。
“......阳阳哥哥,下课叫我一声......”
盛松阳仰头看着黑板,眸中的笑意转瞬即逝。
“好。”
第44章
楼远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他不怎么做梦,幼时的一些事也几乎不会进入他的梦境。梦里的他置身于一个从未来到过的地方,而面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他光着脚踩在湿润的河岸边,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呼喊声,他惊奇地抬头,突然发现河流里有一个身影浮浮沉沉。
楼远远还没看清那个身影究竟是谁,下一秒冰凉的河水便覆住了他的鼻腔。他愣了一下,却发觉不知何时自己掉进了这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里。
窒息的感觉来得太强烈,楼远远猛地睁开眼,“蹭”的一下从课桌上爬了起来。盖在脑袋上的笔记本摔在了地上,入眼是亮到发白的白炽灯光,而原本拥挤的教室只剩下黑板前的两个人了。那两个人转头默默地看着他,楼远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陷在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里。
“醒了?”
他点点头,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背脊汗湿了一层。周老师看着楼远远迟钝的模样,中气十足地说:“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没多少人会在我的课上睡大觉。”
盛松阳转回身继续解题目,淡淡地说了句:“那你今天见到了。”
“盛松阳!你题目做出来了?”
“没有。”
“那你还有心情说话?”
“知道了。”
楼远远仰着脖子看着一黑板的粉笔字出神,他明明在那条河里看见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孩,怎么一个不注意自己就掉进了那条河里?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楼远远看了眼手机屏幕,竟然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的光景了。沈单单发短信来说自己已经到了,他给盛松阳又发短信又打电话,可是这个人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回应。
【单单哥哥,你在哪?】
【你把你们住的酒店名字告诉我,我们先去办理好入住再来找你们。】
楼远远注意到“你”后面的那个“们”字,却也没有问跟他一起来的人是谁,默不作声的把酒店名字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