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到了车来。
车俞怜目送着顾岑进了他叫来的车，露出一个微笑，和顾岑招了招手，示意再见。
顾岑也冲他招了招手。随后车子启动，顾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车俞怜的视线里。
车俞怜看着手机里周曦给他发的“余程晋近日动态”文件，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岑在车上做了个梦。
梦中，他看见车俞怜身着西装，捧着一大束花，对他单膝下跪；周围是那些平日里的“狐朋狗友”，都在哪里起哄，叶间丞还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他不受控制地接过了那束花，然后他看着车俞怜又掏出了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枚不大不小，但是足显诚意的戒指。
车俞怜神色还是像平日那样自如，但是他通红的耳垂暴露了他此刻并不那么游刃有余的心情。
车俞怜郑重地道:“顾岑，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呆在我身边，看一辈子我的小说？”
“或者换句更直白的，你愿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
“呜——”周遭那帮人又热烈地欢呼起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开始喊“嫁给他”，顾岑一时特别窘，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车俞怜满脸期待的目光，顾岑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独属那个禽兽的声音。
“你不配获得同性之间的爱情，你逃脱了那次审判，你没有资格。”
“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同伴接受审判，你再没有资格享受那美好的爱情。”
“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他……”
第22章 生日
顾岑直接惊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C大的轮廓也已入眼帘——快到了。
他睡了几个小时。
顾岑揉揉眼睛，梦中的一切早已随着醒来而抛去，但他莫名出了点冷汗。平静下来后，他按了按太阳穴，掏出手机，发现五个未接来电。
都是车俞怜的。
外加一条车俞怜发来的微信:到了吗？到了和我说一声。
短短的一句话，倾尽了车俞怜担忧之中仅存的温柔。
顾岑心里一动。
他回了句:已经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别玩到太晚。
车俞怜几乎是秒回:好的，你今天精神也不太好，明天再去看你的朋友吧，早点休息。
顾岑回:好。
两人的对话就此截止。顾岑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看着车窗外霓虹的灯光，眼下恍惚了一下。
初一初春遭遇的那些事，在脑海中又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春日，是周末的光景。他和他两个上初三的朋友预备着去玩探秘游戏，他其中一个初三朋友还夸张地找了一个废弃工厂当背景，拉着两个人就往那儿去。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孩子的贪玩在作祟而已，况且那个废弃工厂已经被处理过了，不会发生有毒气体泄:)出的事件，空无一人的厂房还加重了悬疑气氛——但也只是三个少年的臆想罢了。
那个提议来这的初三朋友道:“就是这里！之前不是一直有传闻说这里有非比寻常的气息嘛，我们名侦探三煞今天就把这儿翻个底朝天！兄弟们，干起来！”
顾岑和另外一个男生敷衍地鼓了下掌，然后兵分三路拿着手电筒去“探秘”去了。
殊不知，真正的怪物已经在暗处观察他们许久了。
……
“先生，C大到了。”
顾岑这才从回想中抽出神来，下意识要去问“多少钱”，可又猛地想起来这是车俞怜自己家里的司机，又犹豫了。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问了:“多少钱？”
司机愣了一下，然后干笑几声:“我是车先生的私人司机，每个月结一次工资的，不用按搭载次数付钱的。”
“哦，好，那谢谢了。”
待下了车，顾岑想着这会儿医院估计也关门不让进了，便直接进了C大回宿舍。
空空荡荡的。
王钦他们都还在玩乐，只有顾岑回了这片他们住了一年多光景的小空间，不免十分冷清。
但顾岑也并不是不习惯冷清，相反，他很适应这片冷。他把东西收拾好后，扫了一眼自己桌上闹钟现实的时间。
——18:30。
时间还很早，但是顾岑并不饿，换了睡衣后倒头就睡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睡这么早。
神奇的是他居然很快就入睡了，估计是白天被吓得够呛，这会儿精神有些许疲劳，而且他这会儿没有做梦，安安稳稳睡到了半夜十一点。
十一点的时候他突然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估计是在车上睡得时间和刚才睡得时间加起来已经够上了他平时的最佳睡眠时长。
既然睡不着，顾岑干脆把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拿出来打算冲会儿浪吃会儿瓜，然后慢慢看着时间走到十二点。
他正准备点进西门的官方微博去看看更新情况，结果突然接到了车俞怜的一条信息。
顾岑满心疑惑——都这个点了，他还没休息？这得玩儿到多疯啊？
他点开了微信，找到和车俞怜的对话框，看清那条信息的内容后瞳孔地震。
车俞怜发了一句:生日快乐，岑哥。
而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好是0:00。
车俞怜发完这条生日祝福后就整个人瘫在了酒店的大床上。本来一开始躺两个人还没觉得什么，可这会儿顾岑走了他才发现这张床是真的大，他都摆成一个“大”字形了结果这张床还有很多富余，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上面打三个滚都不会掉下去。
王钦叶间丞他们突发奇想去了夜店蹦迪玩儿，他去喝了点酒后就回来了，面对着空空荡荡但布满了玫瑰鲜花的大房间，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顾岑打死也不会想到，如果他这会儿没有走，回来看到房间的布局会是怎样的惊喜。
今天是10月2号，离车俞怜最爱的人的生日只隔了一天。
现在是10月2号的晚上11点23分，车俞怜看着在他们出去玩时他叫人来布置的房间，因为微醺而有些湿润的眼睛失望地下垂了片刻，然后放下随身的物品，钻进浴室去洗了个澡。
明明昨天晚上还在睡一张床，结果今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在听闻顾岑要离开时默不作声的行为也得到了有理的解释。
他准备和顾岑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成为了一个人布置的花里胡哨。
车俞怜洗完澡出来后，已经逼近十二点了。
他干脆什么都不干了，就这么盯着和顾岑的聊天框，那个“生日快乐，岑哥”也是早就已经输入好的。
他盯着顾岑的头像，盯着他以顾岑的照片做的聊天背景，盯了很久。
成为一个人的光真的非常容易，只要让他体会到哪怕一丝光明的照耀，就会让他厌恶泥沼阴影里的压抑，向往着给予的光明。
哪怕顾岑那时候，可能也是一个在泥沼里挣扎的人。
虽然顾岑那时候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表现也非常阳光，但车俞怜总能敏锐地注意到顾岑身上那丝与他不一样的气息。
挣扎的气息。
他有心玩了踩点，待到十二点的那一刻，他就把那条“生日快乐，岑哥”发了出去。
想来这个时候顾岑也已经睡了吧。他想。
顾岑自己估计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王钦等人也沉浸在玩乐当中，忘记了这回事儿。而车俞怜记得。
几年前他和顾岑一起回家的时候两人有聊到生日的话题，然后他把顾岑的生日记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车俞怜的这条信息，顾岑真的要把自己的生日略过去了。
他的生日向来很平淡，吃个饭就成，蛋糕也没有，他爸妈也知道他的脾性，所以也就随他了。
叶间丞和王钦去年有意要给他办一个生日派对，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之后王钦他们也就再没有提过这个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人在他的生日这天玩踩点祝福。
他脑子当时就死机了。
他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回复车俞怜什么，想着车俞怜估计觉得这会儿自己已经睡了，便熄了屏，假装自己真的睡着了一样。
如果让他看到酒店里他和车俞怜的房间里的布置，他估计下巴都得惊掉。
他是一个特别不习惯别人为他准备什么惊喜的人，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所以他对车俞怜的热情并没有特别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特别……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