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妈——”
辛望云话还没说完,念念已经被何之琳一把抢了过去,辛望云干举着空了的胳膊,心想这到底是谁偷孩子啊!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孩子这么漂亮啊?!让我偷偷来看一眼也好啊!我我我……我这……”激动得语无伦次,何之琳眼看着就要对念念上嘴亲了。
“妈,我求你了,你正常一点好不好!”何之琳的到来似乎有一股魔力,一下子就把辛望云的恐惧和焦躁一扫而空,但是现在他又被一种新的情绪萦绕了——尴尬和羞愧!
“妈你听我说,我打电话让你来不是来逗娃的。不是……也可以逗娃,但主要是我刚刚把吴霖打住院了……”
“你说什么?!你打吴霖?!”
何之琳的高音穿破了整个走廊,现在就连病房里那个要靠助听器维持听力的老太太都知道了这层楼发生了一起打人入院事故。
“妈,妈,妈,求你了,你小点声,这里是医院,不是我们家客厅!”
沉浸于逗娃的何之琳终于舍得分出一丝注意力给辛望云,压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打吴霖?你不是去找吴霖求和的吗?”
“哎……就是……”一想到刚才的一幕,辛望云还是觉得窒息,“他不肯跟我走,也不让我去看孩子,我一急就……”
“你混蛋啊!”何之琳猛跺了辛望云一脚,“给你说了一万遍不能急不能急!你这样吴霖能跟着你回来吗!现在人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但医生说他昏迷不是因为被我推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所以让你来帮忙看着点念念。”
“念念?这孩子是叫念念吗?”何之琳问。
“嗯,吴念,吴霖起的名儿。”
“太可爱了,我这……我这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你说你这小子怎么不争气点,就差一步这小丫头就是我孙子了呀!”
“哎呀行了妈,喜欢你就抱走吧,给孩子喂喂奶啊换换尿布什么的,从早上跟着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照顾她呢。”
看着怀里的孩子,何之琳轻轻叹了口气:“行,那我帮你看孩子,你在这陪着吴霖,醒了可千万不能再动手动脚的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吴霖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别刺激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我像是还敢动手吗,快走吧我求求您,让我清静会儿!”
所有的情绪随着何之琳的离开一块消失了,辛望云背靠着医院走廊的座椅,突然想起了之前陪吴霖回黔林看姥姥的场景。清山的医院比省医破很多,墙壁也不是漂亮的瓷砖壁,还是随时都会往下掉粉的石灰墙,绿色白色各占一半,在时间的侵蚀下变得脏兮兮的,那个时候他都不敢放心靠。
一年半了啊……从自己答应姥姥要好好照顾吴霖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年半了。一年半,姥姥没了,吴霖也不要自己了,辛望云觉得仿佛被世界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明明自己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一脚踏空掉下了万丈深渊。
“吴霖病人的家属在吗?吴霖病人的家属在吗?”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询问的声音,辛望云收起自己的思绪,快步向前走去。
“您好,我是吴霖的家属。”
护士抬头看了辛望云一眼,被帅得小脸一红:“啊……啊你就是对吧,这边跟我来。”
吴霖还没有醒,安安静静地躺在一间三人病房最里面的床位上,一个陌生的医生正站在床尾核对着什么数据,看见辛望云进来便抬起了头:“他就是病人家属对吗?”
“是的。”护士点点头道。
“家属你看,”医生递给辛望云一张血液化验单,“病人晕倒应该是肝脏问题,他的转氨酶太高,黄疸值也不正常,有可能是药物或者劳累导致的肝损伤,也可能是其他更严重的肝脏疾病。”
“啊?肝脏?为什么?他平时没有什么异常啊!”
“有可能是你们忽视了,”医生指着吴霖的脸接着说,“你看他的脸色,黄得不正常,一看就是肝出了问题,而且腹部严重积水,你可以摸一下,这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辛望云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不敢上前,也不敢像医生说的那样去摸吴霖的肚子。他之前一直以为吴霖腹部的鼓胀是因为生完孩子还没能完全恢复,面色蜡黄也被他当成了普通的营养不良,如果……如果这些都是肝脏受损的征兆,那么……他早就耽误了吴霖的治疗?!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医生说,“我们刚刚给他做了一个腹部CT,发现病人的子宫已经被整体切除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为何导致的肝脏受损,也不敢随便用药保肝。所以要麻烦家属配合一下,告诉我们他子宫切除的具体原因和术后用药情况,这样我们才能对症下药。”
第64章
盛夏的暴雨总是突如其来,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电闪雷鸣,狂风夹杂着骤雨“呼啦啦”地拍打在玻璃窗上,让整座医院变成了一个被大雨隔绝的孤岛,只有街上间或传来的行人的尖叫声,才能让里面的人觉得自己还身在人间。
“噗通,噗通,噗通——”
但这些都和辛望云无关,他已经完全失聪,除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无法通过耳膜传进大脑。而那拉扯着万千剧痛的心跳声,就像巨雷趟过胸膛,也如闪电击穿灵魂,每响一次,他的呼吸就微弱一分,濒临死亡是什么感觉,此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家属?诶,家属?”没得到回应的医生不耐烦地拍了拍辛望云的肩膀,“能给我们说一下吗?病人的子宫是在什么情况下切除的,术后使用的是什么药物?”
“我不知道,”辛望云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自己说出来的,声音好像先于他的大脑,直接跑出了体外,“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医生双眼大睁,“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子宫切除这么大的手术,只要是身边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不了!”
“就是,这个手术后期护理起来可麻烦了,恢复期也特别长,怎么会不知道!”刚刚还觉得辛望云帅的小护士轻蔑的瘪了瘪嘴,心想这人真是人面兽心。
呼吸困难,辛望云觉得吴霖永远都能给他带来更糟糕的消息,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水面之下永远骇浪惊涛暗潮汹涌。每当他以为吴霖受的只是一分苦,可过不了多久就一定能看见这苦后面的十分罪,而就算他看见了满打满算的十分罪,后面等着他的又还有千般险万般难。他不知道一个人如何身负这么多的痛苦还能坦然前行,他做不到,但他更不希望吴霖能硬撑着做到。
“我……之前和他分开了一段时间,期间的事不太清楚,孩子……也不是我的。”
薄情剧突然变成了苦情戏,在场的医生护士全都呼吸一滞,斟酌了许久才有人开口道:“那……这就麻烦了,我们刚才已经从医院的系统里查了一下,除了去年在妇幼的一次产检,这位病人在泉临的所有医院都没有就诊记录。如果是外地就诊的话——”
“他不是外地就诊的,”辛望云打断了医生的话,“他没有离开过泉临,这点我很确定。”
医生皱了皱眉:“不应该呀,泉临所有公立医院的入院系统都是联网的,只要病人在其中一家医院登记就诊,就能从系统里查到他之前在所有医院的诊疗历史,这些记录是不可能错登漏登的,何况是子宫切除这么大的手术。”
“有没有没联网的医院呢?比如一些边远的乡镇医院,小一点的社区医院之类?”辛望云问。
“没可能,现在国家对医院的管理都非常正规了,哪怕是农村里一个小小的医疗站都达到了联网全覆盖,像泉临这种大城市不可能有漏网之鱼,除非……”医生边说边不确定地看了吴霖一眼,“除非他去的是那些不正规的私立医院,那些医院管理乱七八糟,和我们也不是一个医疗系统,彼此之间还互不通气,这样的话从我们这边确实是查不到。”
私立医院?辛望云看着吴霖,心道所以你的钱是都花到了那种地方吗,之前在辛意拿的那几十万,还有自己读书时攒的那些钱,全部都扔给了一家不正规的私立医院?!说不定连你这子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