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云落抿唇不语。
段千玿又道:“再者说,曲谙身份成谜,宛如凭空出现,结合这层身份,倒解释得清楚了……属下有罪,擅自将此人带到西平镇,若无他,庄主也不会受尽苦楚……请庄主责罚。”
空云落仍是不语,目光悠远,难猜他心中所想。
“庄主,恕属下多言,曲谙不可再留,我听说沛门有人死了,山庄多年不出人命,偏偏他来后祸乱连生,有他在,山庄定会再陷风波。”
“此事我自有定夺。”空云落终于开口,声音喑沉,“你退下罢。”
段千玿表情带着急切,似乎还有点“恨铁不成钢”,“庄主,我知您对曲谙有情,可明知此人危险,还是那人弟子,您却还将他放在身边,这是在往火坑里走啊!庄主……”
“我说,你退下。”空云落看着段千玿,隐隐有阴沉的黑漆萦绕在他的眉间。
段千玿只得谢罪,语气却有几分不忿,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他面上的情绪忽地一收,平静无波。
空云落一人矗立了许久,直到雨点落在他的脸上,他才回了神,微一眨眼,转身往回走。
他的内心不想表面上那样冷静。段千玿带回来的消息,他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曲谙对玄参派的熟悉,楼雯润在曲谙身上找到了父亲的感觉,曲谙所展示出的医术……还有他可发出不可违抗的命令,皆在将曲谙的身份朝着另一个人引。
楼应霖。
偏偏是他。
空云落感觉气血翻涌,这是一种本能的恨意,楼应霖这三个字出现,便能将其激发出来,令他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
可曲谙却与那个人息息相关。怨恨、迷茫、惶恐、暴戾在空云落的体内碰撞,他竟对回去产生了犹豫,面对曲谙,他该怎么做?杀之?
另一种酸涩的、悲哀的情绪氤氲而生,阻挡着空云落的杀意。
他停下了脚步,轻柔却寒冷的秋雨将他慢慢打湿。
云泽院。
曲谙趴在窗前睡着了,风雨打进屋里,他哆嗦了一下,转醒。
“下雨了?”曲谙抬起头,眼中还透着刚醒来的茫然,他想要关窗,却发现有人站在他的身边,是空云落。
“回来了?”曲谙道,“衣服怎么湿了?被雨淋了是不?赶紧把衣服换下。”
曲谙着急给空云落拿衣服,没注意到空云落晦涩的神情。
曲谙像个小妻子,自然而然地为空云落更衣擦发,“等会儿给你煮姜汤,这雨多冷啊,也不避避。你就是仗着自己厉害……”
曲谙絮叨地说着,在这里除了空云落,他很少再和别人说话,所以话就格外多。
“段先生回来了,你见到了吗?他变得有些奇怪,就好像……好像阿庭,像是换了个人,我有点担心……”曲谙把空云落的头发往后捋,对上了那双黝黑清冷的眼睛,心头不由猛然一跳,“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空云落只说了一个字,迟迟不见下文。
他对曲谙早就失望了,就算将所有证据摆在曲谙面前,曲谙也只会无力否认,却又证明不了自己。若他想得到曲谙的回答,不论是肯定还是否认,都会让他杀意沸腾。
曲谙狐疑地摸了摸空云落的额头,“不舒服?”
空云落握住了曲谙的手腕,铁一般坚实的力道。
曲谙顺从地让他握,低声问他怎么了。
空云落的回答是咬上去的唇齿。
曲谙一痛,被空云落抵在桌沿,坚硬的黑木硌得他腰疼,可稍一挣扎,换来的是空云落更加凶狠的撕咬。
空云落似乎在发泄,他的动作粗暴,很快让曲谙的唇出血,血的味道激起了更多的欲望,他以内力一震,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继而撕破了曲谙的衣衫,将其摁在桌上。
曲谙感到不安,却没法抗拒,空云落桎梏了他的所有动作,唯有仰面承受疼痛的缠绵。
空云落的舌凶悍地搅弄曲谙的口腔,曲谙清淡略带一丝苦的味道深深蛊惑着他,要他更深入。
但他的脑海里,楼应霖冷血的面容不断闪现,那是他躺在木床上,承受着毒药穿肠、开膛破肚时的所见,他仅剩的念头,不是逃离,而是杀了这个人。
而在他身下的人,或许身体里藏着楼应霖的灵魂。
空云落红了眼,掐住了曲谙的脖子。
曲谙本能的意识到,空云落失控了。
空气被挤出肺里,曲谙张着嘴,无法呼吸。空云落要真想杀他,不用使力就能把他的脖子掐断,而现在空云落只是缓慢的收力,似乎在行进一番挣扎。
“冷……静。”曲谙嘶哑艰难地说,“洛……”
曲谙濒死的声音,仿佛勒紧的缰绳,将空云落肆虐的暴戾牵制住了。
空云落眼中的血色稍退,松开了曲谙的脖子。
(嘿咻嘿咻……)
次日,空云落先一步醒来,曲谙躺在他的怀里,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从脖子一下,没一块好肉。
他记得昨日在桌子上要了曲谙一次,接着又一边要一边回到床上,在床上做了三次,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第二次曲谙就晕过去了,疲软的身体像个性物,被他一次次索取。
而此刻,躺在他身边的曲谙表情平静,气息几不可闻……
空云落的心底忽生一种油然的惶恐,他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曲谙的鼻下。
微弱,但的确还有呼吸。
空云落本能松了口气,但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没过多久,曲谙也醒了,他像大病初愈的人,连眨眼都是沉重。
曲谙要坐起来,空云落默默扶着他。
曲谙表情不悲不喜,坐好后说:“水。”
空云落便倒水来。
曲谙接过,淡淡道:“谢谢。”
喝下之后,曲谙才正视了空云落,目光平和,却有距离。
“空先生。”他的嗓音还是沙哑,“可否告诉我,我哪儿做得不对,惹你不高兴。”
“非要用这种手段,来惩罚我。”
第147章
有一瞬间,空云落几乎要相信曲谙,因为曲谙的目光坦荡,没有半分仓皇犹豫。
可轻微的动摇不足以令大山移位,空云落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起身去更换外出的衣裳。
曲谙咬了咬牙道:“段先生带回来了什么消息?与我有关,对吗?”
空云落顿了顿。
曲谙知道自己猜对了,追问:“他怎么说的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在你身边?”
空云落昨日的举动,实在伤到了曲谙,他眼眶泛红,“你也想让我走,对么?”
走?哪怕在最恶的猜想下,空云落都未曾想过曲谙离开,就算是杀了曲谙,尸身也当由他所掌控。
或许我还会吃了他的心。空云落恍惚想,我本就是个吃人心的怪物。
“空云落,你回答我。”曲谙咬着唇,他真是气了,可表达愤怒的方式都那么柔软。
“莫要多想。”空云落淡淡道,“我不会让你离开。”
到最后,空云落都没告诉曲谙他用强的原因。
西平镇的秋天总是格外短暂,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十月初,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那时曲谙正坐在庭院里翻看新收到的书信,凉丝丝的雪飘摇落在他的鼻尖,像一颗亲吻。
曲谙抬起头,眼底浮起欣然,“下雪了。”
这意味着冬天翩翩而至,他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冬天。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他却有种过了半辈子的感觉。
或许这和他与空云落相识有关。他怎么也想不到,意外猝死,会让他在异世界找到挚爱。
可想到这里,曲谙不由叹息,最近他越来越看不懂空云落了。
再次低头,阮誉的信不长,却交代了许多信息。他仍未找到风里,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在说风里死了,可他不相信,他一定能找到风里。
曲谙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想让阮誉先回来,或许风里自有打算,不想让阮誉找到自己。
信的后半部分,提到了圣君。
阮誉说他与圣君交过一次手,圣君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曲谙对此不禁疑惑,圣君的确厉害,这是众所周知,但阮誉特意在信中提及,这是否意味着圣君的武功高强得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