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水嘟起唇,他就凑近吻一下,她欢喜了,自己爬回褥子里,乖顺的躺着,跟他说,“我想吃糖冬瓜。”
“路上遇见了给你买,”元空匆匆系好腰带,朝外走。
她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腰带自己羞起来,直看他走远了,含烟和从梅进屋里收拾。
温水水进浴室洗漱过,跟含烟说,“你过会子叫几个人去那边把元空的衣物拿来。”
含烟踌躇,“老夫人要是吵嚷……”
温水水轻笑,“除非她想让满大街都知道,因为她的缘故,皇子不住在皇子府,被她逼的睡在民宅里,她要脸的很,不会拦着你的。”
含烟咯咯笑两声,搀她回床睡了。
到天亮时,含烟过去拿元空的衣物,果然没人敢拦,西松园的人都安静的不做声,只等她一走,西松园又吵得鸡飞狗跳,杨老一气之下跑出府,呆工部衙门里愣是不回去。
周府这边倒是悠闲,温水水睡到日头上去,才听见外头的说话声醒转,她换好衣衫穿好绣鞋站到门口,就见周宴一脸愁的进内院,身后跟着尘荼,显然是来找她的。
温水水有些头晕,含烟端了板凳让她坐在院里晒太阳,她瞅一眼尘荼,他手脚沾了许多泥土,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逃难来的,她冲周宴说,“怎么回事?”
周宴看她面色苍白,迟疑道,“小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温水水摆手,只问道,“是丝绸出问题了吗?”
周宴唉一声,“那批丝绸被人截了。”
温水水神色微沉。
尘荼灰头土脸道,“表姑娘,这事可怪不到小的身上,小的一群人走的水路,原本就是想避开岸上可能遇见的劫匪,可谁知,这水上还拦着贼头,小的就是再厉害也打不过这帮刀口上舔血的,若不是哥儿几个会游泳,就在水里喂鱼了。”
温水水睨他,“你们遇着劫匪,报到当地衙司了吗?”
尘荼点头,“好歹这手里还有内织染局的批书,自然要报到官府去,但那边的衙差只说水盗不好抓,需得耗些时日找着机会才可能抓到人,到那时小的们运上来的丝绸早被他们倒卖还钱了,照着那些衙差的话说,还是赶早儿再回江都重押一批丝绸回来,路上多带点伙计,就不用怕盗匪了。”
话是这么说,可重运丝绸的钱就要他们自己来出了,这个亏没人补,就是报到皇帝跟前,皇帝估计也不会当回事,毕竟是在他们手里出的纰漏,这亏损就只能他们自己掏。
温水水摁着额角,“也只能重新去买。”
周宴抚着胡须,“小的抽调了两百人出来,打算让他们跟着一道去。”
温水水也想不到别的招数,跟尘荼交代道,“即是为皇家办事,你们也不用藏着,把名头打给人看,那些盗匪见了不定就不敢截了。”
尘荼抹一把脸,“谁说不是呢?小的也是这么做的,这偷的照样偷,您不知道,他们个个蒙着脸,抢到东西就跑了,比泥鳅还滑。”
温水水瞥他,“你这嘴挺利索的,办坏了差事还好意思搁我跟前说,仔细我跟你主子说道说道,看你还有没有劲使。”
尘荼塌着肩膀,“您也太记仇了,小的不过是收了块银子,这苦头也算吃尽了,往后断不敢再乱收东西。”
温水水乜过他不说话了。
含烟忙道,“小姐夜里没睡多长时间,没甚事就别扰着她了。”
周宴看出她累,扯着尘荼先走了。
温水水掂量着说,“平白的就得倒贴千儿八百两银子,真叫人恼火。”
一旁小丫鬟端了清粥小菜过来,含烟摆到她面前,不免唏嘘,“本来这事就不对,陛下说了江都丝绸归咱们来办,这就是圣旨,可内织染局的人根本没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他们宫里不出人,倒叫咱们的人跑腿,好处全是他们的,到头来咱们能捞到什么?”
温水水暗咬牙,那碗粥都看着不香了,总不能让她吃亏,丝绸运进京,过了内织染局,转头那帮人就可能在陛下面前说是他们一起过去的,左右她见不着陛下,话还不是任那些太监说。
从梅跨过二门,小跑到她面前道,“小姐,昭少爷来了,说要见您,但周管事不让,昭少爷杵门口站了好一会都不走,周管事想叫人把他打走。”
温水水一丢勺,乐了,“正经来送钱的,可不能真让他走了,你去偷偷开后门,把他领进来。”
从梅迟疑,“要是殿下瞧见了,指定没得消停……”
温水水望天,“还早,他一时半会回不来。”
从梅只得照着她的话转去后门。
约有半盏茶功夫,她把人领进内院,含烟没易容,早躲进耳房。
温昭进院子就见温水水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粥喝,那手白的能看清皮下经络,他不由得放轻脚步走到石桌前,她就停下手,浅声说,“温公子怎么过来了?”
温昭注视着她,“姑娘又瘦了。”
温水水将脸一低,想起身回屋。
温昭急忙按住她,“我去了许多次姑娘之前住的宅子,没想到你搬到这里。”
温水水抿着唇。
温昭说,“你的茶馆不开了,我送你的宅子也卖了,现在连宅子也换掉,是大殿下的意思?”
温水水抖了一下身,瞧上去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昭看着她目光变温柔,尽力轻声,“我来是想告诉你,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救你走了。”
温水水长睫微颤,“……我不想连累公子,你以后不要来了。”
她这话说的分明是断,但又藕断丝连,听的人不禁心生疼惜。
温昭急道,“你何必把我推远?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我即是说了护着你,就一定做到底,你不用为我担心。”
温水水神色发懵。
温昭扶着她的肩膀问,“先前不是说好的?我救你出来,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温水水这才像回神般把目光转到他面上,眼神里尽是痛苦。
温昭的心猛地跳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温水水撇开他的手,极速转身,“没事。”
她这样子明眼人都看出来有事,温昭登时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温水水垂着脑袋。
从梅在旁边感慨,“温公子约莫还不知道,我们姑娘这回摊上大事了。”
温昭扭头瞅她,“她摊上什么大事了?”
从梅耸耸肩膀,嘴边两抹胡须动个不停,“前头陛下指明让姑娘给宫里运丝绸,这丝绸属江都最好,姑娘自然也只能指派人去江都买,哪成想路上遇到了劫匪,丝绸被他们半路抢走了,那内织染局的太监说了,只认丝绸,什么路上出的问题概不负责,头一遭就花了近千两才买来一批上好的丝绸,现在哪还有钱再运一批?”
温昭拧紧眉头。
从梅观察他的面色接着说,“这钱只能我们姑娘掏,殿下又不来,周管事更没可能替姑娘考虑,原本这事是不能姑娘一人管着的,怎么说也得是上边儿拨下来银子,我们才好办事,但那群太监仗着刘公公是燕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背地里根本不照着旨意行事,钱他们拿在手里,事儿却要我们做,出问题了我们扛,他们坐屋里吃茶就行,比大姑娘还体面。”
一听到燕妃,温昭表情显得阴冷,他问道,“哪个刘公公?”
宫里的公公有许多,妃嫔的宫殿内更是内侍众多,他得问清楚才好回去查看,如果真有这事,燕妃自然也要算在其中,二殿下正愁没办法对付那对母子,这送上手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失了。
从梅说,“刘笺刘公公。”
温昭一眼眯住,倏忽自袖里取出一叠银票塞进温水水手里,极为大方道,“你暂且用着,这个仇我替你报,你别难过。”
温水水连连后退,慌忙想把钱还给他,“我,我不……”
温昭推回到她手中,“你不用我的钱难道还指望他来救你?”
温水水拿着那钱,眼泪不停掉落。
温昭扬唇,返身走出去。
他一走,温水水就擦干净眼睛,依着石凳数手上的银票,不多不少将将十张,够本了。
她理好银票递给耳房出来的含烟,打着哈欠回屋接着睡回笼觉。
——
温水水这边闲下来,朝堂上倒起了波澜,原是太常寺卿许术提出兴学,但这兴学兴的是儒道,谁都能瞧得出这一举促是在打压佛学,明弘帝对兴学很感兴趣,可没有立即赞同,只说考虑,至于考虑到什么时候也没人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