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萧逸之害怕极了这个冷面杀神,哪怕知道他是来拆自己台的,还是老老实实说:“十一年。”
“听说萧叔是写信指使人下的毒,给我看看信件。”
大理寺卿不愿交出信件,后退一步说:“信件作为物证,已经在大理寺封存。”
霍开疆也不答话,直接拉起他的袖子,扯出了什么东西。
大理寺卿脸色一白。
“我早就看见了,不用藏。”霍开疆说着,展开信件,捻了捻纸,说,“这是九年前才出产的雪松纸。蹊跷,前镇国公去世十一年,萧叔却用九年前才有的纸写信害前镇国公,这事太蹊跷了。”
他话音落下,萧逸之再也没心思哭了,大叫道:“你胡说!这是更早的雪纹纸,不是雪松纸!”
“雪纹纸在雪松纸出现后就不再有人使用,你是怎么认识雪纹纸的?我听说这两种纸确实很像,不仔细分辨会混为一种。真是难为你了,找不到雪纹纸,只能找九年前的雪松纸,以为能蒙混过去。”
“这是雪纹纸!是雪纹纸!”萧逸之大喊着,突然起身去夺信纸。
霍开疆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淡淡道:“想毁灭证据,也要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萧逸之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也不知是被踹的还是装的,一副可怜虫模样,让人厌恶。
霍开疆对杨乾行礼道:“陛下,事情已经很清楚,信件是假的,墓地被人挖开过,前镇国公是最近被人下的毒,萧叔是清白的!”
杨乾闭目不语,良久才睁开眼,阴鸷深邃的眼中有熊熊怒火。
大理寺卿知道他要降罪给自己,抢先跪地说:“陛下,臣没能查清证据就妄下定论,臣有罪!臣愿戴罪立功,严惩萧逸之,给陛下和镇国公一个交代!”
“严惩萧逸之?”霍开疆冷笑着踩住萧逸之的脚,低头道,“紫牙很珍贵,不是萧逸之能拿到手的,他背后有人!”
萧逸之痛苦地大叫一声,连连点头:“是,是有人怂恿我!”
“谁!”霍开疆怒喝。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次,可我没看清!后来、后来他派来的人,我、我也从来看不清长什么样、有多高!他只说他是萧家的、敌敌人!”
霍开疆放开他的手,知道那人隐藏得深,光审萧逸之是审不出来的。他将人一脚踹向镇国公。
萧逸之向镇国公一家跪拜,痛哭流涕:“叔父,我不是人!我不该诬告你!求叔父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替我求个情!叔父!”
萧锦瑟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简直想作呕,只是扶着谢夫人,将脸别到一旁。
镇国公沉着脸说:“你不用和我道歉,和你父亲道歉去。”
萧逸之忙爬到萧晋的棺木前,一个劲叩头哭喊:“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求您显显灵,让叔父原谅我吧!父亲,您就我一个儿子,您帮帮我吧!”
镇国公长舒出一口气,道:“这回是饶你不得了。陛下,请严惩萧逸之,为臣的兄长讨回公道!”
杨乾本想借着萧逸之逼迫萧锦瑟向自己屈服,没想到事情走到如此地步,镇国公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怪自己逼萧家,他乐得清静,就点头道:“大理寺卿,朕命你好好审理萧逸之,从严判决!”
大理寺卿连忙应下。
霍开疆冷冷看着杨乾要将此事轻轻放下,在心里嘲讽地一笑。可他明白不能逼杨乾向萧家道歉,因为这些证据做得太真,甚至有些模棱两可,如果把杨乾逼太紧,他说不定会翻脸不承认证据的真假,到时候反而害了萧家。
萧晋的棺木被埋下,萧逸之鬼哭狼嚎地被拖走,墓地里总算清净了。
杨乾看向萧锦瑟,说一句“萧家受委屈了”,就冷着脸上马车。要不是想着能逼萧锦瑟回到自己身边来,他怎么也不会来这种晦气地方。
该死的!
萧家墓地里,无关人等都退开后,镇国公一家拜了拜萧晋,就启程回府。
萧锦瑟坐在马车中,掀起车帘向霍开疆道:“霍将军,你救了萧家。”
霍开疆骑在马上,俯视着车中少女,笑得温柔:“还好赶上了。”
萧锦瑟忍不住红了眼眶:“霍将军只用一天就攻下仙留山,一定吃了不少苦。”
“这有什么,多亏了将士们齐心协力。”霍开疆爽朗一笑。
“不,多亏了萧大小姐送的那顿饭!”张放等人忽然从路边冒出来,笑嘻嘻道,“我们不能白吃萧家的饭,所以霍将军一说萧家有难,兄弟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打一场胜仗,回来帮萧家!”
萧锦瑟忍俊不禁:“多谢各位,各位辛苦了,今天先好好歇息,改日一定邀请各位来府上,到时候各位想吃什么,萧家就做什么!”
张放等人连忙说“好”,立刻像一阵风般呼啦啦散去了。
连谢夫人都忍不住在车中摇头笑道:“一群皮猴子。”
萧锦瑟也笑着,准备放下车帘。
不想霍开疆挑起帘子:“锦瑟,三天不见,你瘦了。”
萧锦瑟皱眉摇头,示意车里坐着谢夫人,让他别说这些,就伸手去夺帘子。
霍开疆抓着帘子不放,笑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萧锦瑟索性别过脸去,又对上谢夫人慈祥的笑脸,她脸一红,干脆往后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
霍开疆这才笑着放下车帘。
一路上有花香,他闻到了,萧锦瑟也闻到了,花香和着夏日的香气,格外暖人心脾。
而在岔路上停车等待着的杨乾看见这一幕,想起方才自己离开时萧锦瑟的眼神,她清冷的眼中带着永不原谅的决绝。
是自己太过心急,把人越推越远。
萧家人回到国公府,本想邀请霍开疆进门坐坐,但考虑到他疲惫,就让他先回家修整修整。
霍开疆在马背上看着萧锦瑟进门去。
萧锦瑟回头,见他不肯走,提裙子走出来。
霍开疆下马:“怎么,舍不得我?”
萧锦瑟笑了:“是怕霍将军舍不得走,我看着霍将军走。”
“不走。”
“孩子气。”
“孩子气的人救了你,你不表示表示?”
“多谢霍将军,这份恩情萧家会记一辈子,以后霍将军有用得着萧家的地方,我萧家一定会上刀……”
“不是,我要的不是这个。”霍开疆说着,弯下腰,把脸凑过来。
萧锦瑟看他脸上又是灰又是血的,有些心疼,拿了帕子帮他轻轻擦干净,说:“好了。”
“不对,也不是这样。”霍开疆有些委屈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
萧锦瑟其实明白他要的是什么,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霍开疆便不强人所难,直起身子牵了马,说:“我回去了,这回你吓得不轻,好好休息。”
“嗯。”萧锦瑟乖巧点头,目送他离开,她才回到家中。
萧家躲过一劫,孟老夫人和徐瑾都精神振奋,不过大家默契地没有提萧逸之。
大家把孟老夫人送回偏院后,各忙各的去了。
徐瑾拉着萧锦瑟,不可思议地问她:“霍将军真为了你在一天里攻下了仙留山?”
萧锦瑟说:“是全军齐心协力的结果。”
“昨天我回了一趟家,堂兄说仙留山可没那么容易攻打,他猜测霍将军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拿下仙留山,没想到一天就攻破了。你说,这不是那什么的力量,还能是什么?这天下除了霍将军,还有谁能为你做到这样?”
萧锦瑟目光怔怔的,想起在墓地里他大步赶来,气冲云霄的那一刻,想起他为父亲洗脱罪名时的每一句话。
霎时间,心里的闸门被冲开,以往的点点滴滴汹涌而来。
徐瑾倚在柔软的锦垫上,又絮絮叨叨说开了:“其实你不讨厌出嫁,也不讨厌霍将军,你只是怕再次经历以前的不愉快而已。可是从这次事情里你能看出来,霍将军和那个人,他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说得对,不过这是大事,我得慢慢考虑。”萧锦瑟说着,走出了房门。
徐瑾没有再劝,她看得出来,萧锦瑟已经开始松动了。
出征仙留山的大军被封赏过后,萧家邀请了几名主要将领来府上,在院子里摆开豪华的大餐,吃得众人拍案叫绝感激涕零。
用完饭,众人由萧承业陪着去后花园逛逛。萧承业一边走一边介绍各色山石,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身后似乎过分安静,一转身,大家早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