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哥就睡旁边那屋,咱住隔壁,”张云雷看他精神好了一些,拿出自己的快板儿给他瞧,“我听三哥说你想学快板儿?”
“嗯,想学,”杨筱瑜左右打量他的房间,整理的一尘不染,与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屋子里那架醒目的京韵大鼓吧,“辫儿叔,我能摸摸吗……?”
“啊?”这一声‘辫儿叔’有点奇怪,但张云雷转念一想也不稀奇,社里头师兄弟也有收徒弟的,按辈分叫自己‘叔’的,岁数比自己小的都有呢,也就不介意了,“你喜欢这个啊?”
“听过,”杨筱瑜点点头,想了想才喃喃道,“以前我妈带我去听过……”
他一提母亲,张云雷顿了一下动作,抿抿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不能不让孩子想着自己的父母吧,赶忙岔开话题,“你要喜欢,回头我让我姐教你,你学过什么啊,你要学三弦可难啊,我小时候也学过,觉得枯燥,这个真得下功夫才能学会呢。”
“我小时候学过京戏,别的也没什么……”提起小时候,杨筱瑜只觉得眼睛一酸,把眼泪强忍回去,才又说道,“我不觉得难,肯定好好学。”
“挺好的,有志气,你要学得好,我给你介绍一大师专门教你,就是我的三弦老师,胡老师,”张云雷听出他哽咽的声音,装作不知,让他看自己的鼓,“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这一门的老师,杨筱瑜自然听过,点了点头看他没反对,好奇的摸了摸鼓面,拿鼓棒敲了敲,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辫儿叔,您是不是特厉害?”
“啊?我不厉害啊,”张云雷不知道他说的哪方面,不敢骄傲,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刚回社里才半年呢,你要是听三哥说的,那是捧我呢,我没那么厉害,相声都是才学的。”
“真的啊,可您上台了啊,”杨筱瑜一直听孔云龙说他们学艺时候的事情,也提过几次他的名字,自然而然觉得他从小就学的相声,“三叔说您是师哥。”
“嗐,那时候我学的是太平歌词,贯口,都是基本功,实打实说相声年纪太小,所以回来才抓起来的,别听三哥的,”张云雷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琢磨琢磨,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快板,“送给你吧,我用过一段时间,算七成新,要不你还得买副新的,我都盘过了。”
“谢谢辫儿叔,可我还不会打呢,到时候买也来得及……”杨筱瑜有点手足无措,总觉得接下来不太好,赶忙推辞。
“怕什么啊,你嫌弃我用过啊?”张云雷知道他懂礼貌,故意这么说,把快板塞进他手里,又掏出一副,显摆的道,“看,我还有呢~!”
他那神情就跟个嘚瑟的小孩儿一样,骄傲的不得了,杨筱瑜忍不住笑了一下,只好拿着,“谢谢辫儿叔。”
“你要真想学,我可算收徒的啊,学不好我可不教,要不砸了我招牌,”张云雷看他总算有个笑脸,心里头踏实多了,瞧着他笑嘻嘻的样子,倒还挺可爱的,故意逗他,“曲艺这门儿学了就得学好,不能半途而废。”
“我想学,”杨筱瑜倒是没觉出他逗自己,认认真真点头,补充了一句,“……我爸喜欢听快板……”
“这样啊……”张云雷一听,笑脸立马收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处处踩雷,句句话碰着他的伤心事,只能安慰他,“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努力,肯定特别自豪,咱好好学习,等长大了上台演出,他们肯定高兴,你说呢?”
“嗯,”杨筱瑜明白他的意思,坚定的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
“这才对,来,我教你怎么拿板儿,”如今乐意学曲艺的孩子本来就少,像杨筱瑜这样本身就是曲艺家庭的更是不多,况且他是为了母亲遗愿,张云雷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教他上了手,成全孩子的一片孝心。
“谢谢师父,”杨筱瑜一听他真打算教自己立马高兴了,张口就喊。
张云雷一瞪眼,弹了他脑门一下,“别瞎喊,告诉你啊,我们这儿可有考核的,那么容易让你喊师父呢,美的你!”
“哦,那我以后学好了,能拜师吗?”杨筱瑜眨巴眨巴眼,认真询问。
“那得我姐夫说了算,你学好了才是真的呢,”好家伙,吃着碗里的就开始问锅里的了,张云雷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孩子倒是机灵。
甚至有点狼子野心的。
机灵过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筱瑜:拜师就要找个沾亲带故的,这才聪明
小二:小时候就狼子野心的,长大了还得了?
筱瑜:长大了就是狼
小二:……我就知道!
第4章
杨筱瑜出身算是曲艺世家,小时候学戏练身段,小学都是读的戏曲学校,或许是天赋好,拿快板上手也容易,不多时就能打出个节奏了,比起熟练的张云雷是不成,但若论学的速度,那比社里头的学员还快点呢。
张云雷看出他有天赋,节奏感好,脑子也聪明,手指头灵活,抓板抓的快,真用心学,估计用不上半年就能出师,本来是想逗他玩儿的,教着教着,自己都认真了,嘱咐道,“挺好的,你学得快,回去天天练,用不上半年就能打的干净利落上台说书了,咱这门儿没什么捷径,就是得练,你现在练快板,将来学三弦还得练指法,我小时候搓黄豆都搓了半来年,只要能吃苦,没什么学不会的。”
“嗯,我明白,”杨筱瑜点点头,用心听着,随手拿着板儿练习,听到后面不由得好奇,“为什么要搓黄豆啊?”
“练手劲儿,练指法,练速度呗,我那时候都是老方法,现在连三弦都改进了,就是不知道你们老师怎么教,到时候还是得听老师的,”张云雷不敢自傲,自己学的时候那都是五六年前的老方法,现如今的教学方式早就提高了,总不能逼着人家跟自己吃苦,“到时候你真学了,让我师父替你看看,胡老师指点你两下,你保准是全班第一。”
小孩子都有虚荣心,有上进心,杨筱瑜为了母亲憋着劲儿想要学好,听他肯帮自己立马就高兴了,总算是露出笑脸,“好,那我先谢谢辫儿叔了。”
“你真会灌迷汤,难怪三哥被你哄得高高兴兴的,嘴巴真甜,”张云雷故意逗他,可不得不说,嘴甜的孩子还是讨人喜欢,何况是聪明又机灵,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指不定将来能成大器,“就凭你这能说会道的样子,来学相声都行。”
“真的啊,可是我听说德云社还要考试呢,我要想学是不是也要考试啊?”杨筱瑜听母亲说过,德云社都是以传统曲艺见长,进去或许不难,可想熬出头就要看能耐了,有点打怵,“我不怎么会说。”
“你现在是小了点儿,先学好功课吧,”他为了父母遗愿,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张云雷不想误导他什么,安抚道,“过了变声期再说,不急在一时呢。”
“好,”杨筱瑜立刻点头,低头摆弄快板,顺从的很。
看他这样,张云雷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茫茫大海中无处可去的落水者一般,虽然之前的邓女士管吃管住,又是他干妈,可毕竟是女人,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没办法跟干妈交心,还是需要像孔云龙这样的叔叔方便交流,抓住了孔云龙,才是在大海中找到了浮木,有了生存的希望,甚至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所以,孔云龙所在的德云社便很容易成为他追求的目标,或许不是因为热爱相声,而是这里有他想要依靠的人,仅此而已。
再怎么说,张云雷算是个大人,经历了北漂那一段,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杨筱瑜此刻的茫然无措,急于寻求一个具体的方向,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帮他确定前行的道路,盲目乱走,只会让他将来难以抉择。
他的想法,杨筱瑜自然不知晓,只是觉得三叔的师哥是个谈得来的对象,又有本事,能帮自己实现父母的愿望,这就足够了。
或许有了共同的话题,杨筱瑜跟张云雷越聊越投机,一个下午都闷在屋子里讲戏曲,说大鼓,打快板,丝毫不觉得枯燥无聊,也不像普通孩子那样要玩游戏看电视,直到王惠做好了饭去喊他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他们愿意聊天,王惠跟孔云龙自然高兴,尤其晚上吃饭的时候,杨筱瑜明显比中午还要放松,笑脸也多了,恢复了普通少年该有的神情,这就是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