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这不是您提议的么?
边上的赵成彻底傻眼,大王和伯兄两人间的言语举止来往透着的怪异,他这会还感受不到,那他真是对不住这么多年的历练了。当下,他屁股上如同生了钉子,真想即刻跳起来问伯兄,你和大王是不是,是不是,成了?
“阿弟,”赵高望着几近表情疯魔的他,“这事暂先不提。你们若是要准备回咸阳,我便在回去后,先去令人将你府中清扫一番。”
“哦,哦。”赵成傻不愣登点头。
抱着阿瑾离开时,甚至忘了给赵政行礼。
赵政收回视线,促狭道:“你这阿弟倒时时记得关心你,连这事也不忘。”
她嗤笑一声,“难道有何错处?”
他被噎一句,端着茶盏负气喝上一口,“今日后,他可还敢?”
赵成是不敢了,她想,他估计提都不会提了。也不知怎的,赵成就是怕大王,以前还能在他面前偶尔脱线,顶着赵政的冷面说上两句。自赵政登位后,几乎能避则避。
“大王,”赵高记起正事,“前些时候,有人求我办一件事。”
他顺势靠后,倚在凭几上,好一派风流俊逸,“何事?”
赵高讲了动乱之日,成蛟同她拿金矿交换回咸阳的事情,省去二人在林中一段。赵政听罢,沉吟半晌,莫名觑她,“他在你屋中?”
赵高登时要翻白眼,怎么关注点跑到这儿来了。
“大王决定如何做?”
赵政好整以暇,“金矿之事我倒从未听闻,成蛟求的是你,你来问我,难道不是心中已有了答案?按你的来便是。”
“大王英明。”她狗腿赞道。成蛟想回,那便让他回去,就看看他回去了,到底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政这一趟,必然停不了几日,且离开时还得带着她一道走。赵高要和守丞一起安排城内重建,赵政担着特使的名头,并非无事。他需去军中严惩此次动乱时监督松懈的将领,按时情处罚。
众人皆以为来的是朝中特使,守丞领着特使将新更改的城防布局和民舍安排全数讲了一道。后道:
“当年公子伯渊到蜀地时,也曾有过改建之想法。不过当时,重在农田水利之上,这事公子也就未能实施。这遭,还多亏有了赵侍郎和墨门弟子,能在公子旧图,再加改制,已趋十全十美。”
不想特使听后,并不如他所料对一行人称赞有加,反是挑眸凝思。
赵政回到太守府,隶臣引他到了特地清扫出的屋子。同行暗卫上来,拱手道:“军中动乱一事,已查明白。当日赵侍郎处置的子熊,是楚国公主归国后二嫁的夫家,懂些医家药理。现在军中,已按大王要求,将与其有关之人全部处置。”
他指尖轻点案几,“宫中可有消息?”
“尚无。”
到了暮食时分,赵政左等右等半天,那人还未回来,便遣人去寻。隶臣速去速来花了一刻来返,得了赵高的信儿回,说是让特使不必等待,请特使先行用食。
赵政倏然起身,立即命人备马。
他倒要看看,她有何事能重要这般地步。
赵高从老汉家中出来,跟着的隶臣躬着腰低着头,用手指悄悄指指路边一脸漠然的特使。
“忙完了?”赵政牵着缰绳。
她手指轻蹭鼻子,憋住笑意,“忙完了。”
“走。”
这顿暮食用罢,赵政取了件东西给她。
“这是?”
他恹懒道:“给你的东西,走时也不记得带上。”
赵高瞬间想到来蜀地前,他在寝衣下交给自己的硬邦邦的物件。这会打开来细看,她乍然仰头,“你怎把后印带来了?”
大王还真是,大方?任性?赵高咋舌,哪有君王会将后印随便赠人的?还带到千里之外来!
她手上猛地盖住,再一推,“大王还是放在宫中好好保存。”
“寡人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赵政下巴一抬,“去收起来。”
这东西意义非比寻常,赵高拿着烫手,当下犹豫,“大王,这放在宫中才安全,咱们还是。”
他眉目一凛,抓住她的手捧住后印,带着她移到柜边,单手打开柜门。
“放进去。”
后印咣当轻响,完美落座。赵政待离开,余光瞄到后印一旁的奇异漆盒。当下指着它问:“这盒子倒奇特。”
赵高含糊两句,关门的手,忽然被人大力摁住。赵政勾唇看她,“可能让寡人看看?”
赵高镇定自若取出盒子,交到他手上。赵政细细打量一圈,发现底部机巧。
“设计巧夺天工,让寡人想到一人。”
她面无异色,将左仲卿临死嘱托说了一遍。左伯渊的机巧,连他庶弟都能找到赵高这里来?赵政思虑道:“你可能打开?”
“不能。”赵高摇头,月罗交给她后,她也未细看。
“此物他定是花了不少心血。”赵政说完,将盒子物归原位,一把替她关上柜门。
两人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赵政面色不虞,不再落座。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他说完这句,便提步离开。
赵高咬着下唇,看着他走远。突然握拳,跟着小跑出去。
“大,”她停了停,改口唤,“公子。”
前方背影一僵,站在原地。赵高几步上去,从后抱住他,“我来哄你了。”
第74章 昏礼
赵政看过她和左伯渊相知不相守的所有过往, 更是见证过左伯渊如何在她心底烙印。故从不在这些问题上为难她,只是甫一面对二者被明白拿出来摆在一块,他心中便控制不住涌出涩意。
说不得, 打不得,他离开气一会总行吧。未曾料想, 这人还主动迎上来, 巴巴贴在身后。哄什么?大张旗鼓跑来, 说句哄人,就再无动静了?
骗子!
“大王。”
腰上的手紧了紧, 赵政绷直身体, 眼内晦暗不明。
“我想你了。”
油嘴滑舌!他心底莫名泛痒。
身后的人两招不成, 转到他面前,一双水映墨瞳在月下如碧波荡漾。
赵高看他脸色松动,进而道:“我藏了好些话,没同大王说,真不听了?”
赵政撇开眼, “去把你脸上拭干净。”
他昨日被胡茬扎得唇边生疼,真不知那些硬硬的东西是什么毛发。
“大王帮我,可好?”赵高现在算是摸清了些哄大王的诀窍, 脸皮厚实些, 软和些,他再有气, 也是一触即消。
两人在屋里说了些琐事,蜀地方方面面变化太大。赵政来此后第一回 表示惊叹,这儿似乎真有了热闹都城的模样。到了后半夜,她实在撑不住了,赵政才离开。
七日后, 赵高和他启程赶回咸阳。她偷偷交待赵成,待他回咸阳时,要一并将成蛟捎上。赵成想问,但看到她不可言说的表情,唯有憋住。
回程的路上拖延不得,齐国的暗报两天前就没断过。一路上,几人快马加鞭,终是在月末赶到咸阳。
一入府就发觉今日氛围有些奇怪。赵母支着脑袋守在门外,赵父也未去上值,两人脸上喜忧参半神情,让她好是纳闷。
赵父指指屋内,屋里两只身形俊美的大雁被人好生生的置放在屋中,正张着嘴低叫。
“这大雁,是你去蜀地后命宗正送来的。”赵父说着,视线落到她身上。
宗正管的是王族的事务,由他送来的,除了赵政哪会有第二人。
赵母道:“库房里还有纁帛、玉璋,我看大王这是。”
送大雁,是纳采。问生辰,为问名。送来一批上等纁帛,玉璋等,都是宗正用木箱封好后,命人搬入府内。为不让人知道她身份之事,外人只以为是宫里赐下的赏赐。
赵父怅然道:“大王对你,用心甚重,君恩难测,你自己可要仔细想清楚。”
赵母取出宫里占好的亲迎时日,递给她看。好得很,还有五日。
赵高后脑勺闷痛,难怪他一路上对回咸阳莫名热切,还以为是为攻齐的事。不料他这是想将形式主义贯彻到底,决定要走个全套,框柱两个人了。
她这几日在府中,还半步不许出去。尉仲派来的小徒弟机灵得很,见她有出府的意向,便提醒她,宗祝算好这几日出门不吉,请赵侍郎尽量在府中休养。
赵高只好先令人去赵成新居打扫,蒙学里几位博士官听闻她回来,叫上程邈一道来她府上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