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二师姐给她传音,说是她会在霖漉观等她。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
穹苍真君亡故后,再无人来这万仞峰顶,坍塌虚掩在积雪下,孤寥冷清,殿内点着一盏孤灯,灯旁立一位身着华贵锦衣的女子,面色红润,体态丰盈。
多年不见,二师姐圆润了些许,看得出,这些年,她过得很幸福。
当年,龙渔当着众仙的面诬陷了豆纤纤与石玉,可豆纤纤念着同门千年的情谊还是不忍杀她,所以,北冥宸开口为龙渔求情时,她就做了顺水人情,成全了匡弼真君,使得皇极观与逍遥宗重修旧好。
虽然她原谅了二师姐,可二师姐毕竟背叛了她,众人言语中,难免带着污秽。所以,二师姐离开了逍遥宗,去了皇极观,后来,她听弟子们说,二师姐嫁给了北冥宸。
看着二师姐此刻的样子,豆纤纤也为她高兴,只是高兴之余,难免心中担忧,若是二师姐有朝一日记起了往事,又该如何自处,毕竟北冥宸曾屠尽鲛人一族,也亲手杀了前世的二师姐。只是这担忧只一瞬就消失了,毕竟,为别人的人生操心,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
龙渔回过了身,看向了豆纤纤,道:“纤纤,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些事耽搁了,师姐勿怪。”豆纤纤躬身行礼。
龙渔笑着道:“是石玉吧,他疼你疼得紧。”
豆纤纤笑笑。
“当年的事……”
豆纤纤打断了她,道:“都过去了。”
龙渔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来找你,可我又担心,你见了我会生气。”
豆纤纤说不了假话,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可能不生气。若不是石玉经历了太多,磨砺了性子,那一日,她和石玉定将成为人人喊打的奸邪。
豆纤纤不想继续龙渔的话,她问道:“师姐,你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龙渔道:“小七,你变了许多。”
豆纤纤不知道说些什么。
龙渔道:“你不要怪妙法真君,她这些年来一直很后悔,后悔……”
豆纤纤再一次打断她,她道:“二师姐,你到底有何事?”五师姐一直以来将权力和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她能理解五师姐和仙众们一起炼化画卷的行为,只是,理解不代表原谅。
五师姐在权力和情谊之间做出了选择,她被敕封为妙法元君,做了逍遥宗的宗主,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权力,现在,她又想要情谊,未免太过贪心了。
龙渔看着豆纤纤很久,她伸出了双手,将豆纤纤的手抓在了手里,道:“我有事相求,还请你一定答应。”
豆纤纤想要抽回了手,可又忍住了,她道:“什么事?”
龙渔不再东拉西扯,她道:“阿宸自幼就被孑遗君种了灵契,为了摆脱孑遗君的控制,他不惜损毁自身修为。近些日子,他身子越发不好了,我想求你,用生魂鼎帮他修复灵脉。”
豆纤纤道:“你怎知匡弼真君自幼就被孑遗君种了灵契?”她不想生气的,可是她控制不住。他们曾经差点害死她和石玉,如今却还能求上门来,让她帮忙。
龙渔道:“我与阿宸朝夕相处,阿宸不会骗我。”
豆纤纤道:“我与师姐朝夕相处,师姐还是骗了我。”
龙渔垂下了眼眸,松开了牵着豆纤纤的手,躬身行礼,道:“今日叨扰妙嫮真人了。”她缓缓往门外走去了。
豆纤纤看着她的背影,迟疑了片刻,可最终还是开口道:“明日,我与石玉要去山下游玩,正好会路过皇极观。”
龙渔足下一顿,回过了头,眼中含着热泪,浅浅笑了。
豆纤纤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挺直了背,一脸高冷。
“小七,明天见。”留下欢快的声音,龙渔乘风离开了。
豆纤纤看着她离开的地方很久,回过头,看了眼坍塌的神像后,迈开了步子,她没有施展法术,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着。
“师父。”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豆纤纤抬眼,就看见了立在断墙下的石玉,一张泛着柔光的瓷白面,一双澄澈如水的墨玉眸,她欢快地跑向他,道:“石玉,你怎么来了?”
她抬起脸望他。
他俯下身,道:“我来接你。”他伸出了手。
豆纤纤坏笑着打掉了他的手,道:“背我。”
她跳上了他的背。
月光照着长长的山路,石玉背着豆纤纤,一步步远去了。
☆、番外二
清晨的阳光透过月蓝色的纱帐落在了床上公子的脸颊上,那公子安睡的模样十分乖巧,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豆纤纤俯着身,瞧着床上人,心中越觉得越欢喜,她终究是没忍住,慢慢凑上了前。俏公子的睫毛忽地轻颤了,豆纤纤急忙立直了身子,将手背在了身后,一脸严肃。
石玉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睁开了眼,感觉到身旁有人后,他偏过了脸看,忽闪着漂亮眼睛瞧了半天后,他又闭上了眼。
过了好半饷,他又睁开了眼,看向了豆纤纤,开口道:“你是我媳妇吗?”
豆纤纤心里憋着笑,可面上端着一本正经,她摇摇头。这些日子,豆纤纤一直在研究入画时穹苍真君给她施下的忘忧术,昨夜突然茅塞顿开,然后,她就趁着石玉熟睡时,给他偷偷施了术,想看看她的咒术到底有没有成功。
“不是我媳妇吗?”石玉皱着眉头,满眼疑惑。
豆纤纤边挂纱帐边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石玉坐在了床边,边穿鞋边道:“不记得。”
“这可怎么办?”豆纤纤坐在了桌边喝茶,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石玉缓缓走了过来,也坐在了桌边,他偏着脸,盯着她看,看了很久,他绽开了笑,道:“你一定是我媳妇。”
他眼中星光闪耀,豆纤纤实在是骗不下去,她道“怎么说呢,不完全是。”
“是吗?”石玉笑着凑近,他盯着她的眼睛看。
豆纤纤一颗心跳慢了半拍,脸上染上了绯红。石玉笑着,身子往后撤了,他用指尖轻敲她的眉心,道:“分明就是我媳妇。”
“要怎么样,你才肯定承认呢?”石玉坏笑着俯身上前了。
豆纤纤只觉腰上一重,然后她就被他抱起来,石玉迈开长腿,往床边走去了。
“别闹。”豆纤纤伸手推他。
石玉握紧了她的手腕,俯下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要亲你了。”
“不行。”豆纤纤抿紧了唇。石玉嘴角勾起了坏笑,吻不到她的唇,他凑近了她的脖颈。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进了浑厚的男声,福满立在门外高声道:“七长老,你在吗?
闻声,豆纤纤使劲挣脱,她轻声道:“石玉,别闹了。”
“原来我叫石玉呀。”石玉在她的鼻尖印了一个吻后,起身了。
豆纤纤收拾整齐后,打开了门,石玉立在了她的身侧,打量着来人。豆纤纤问道:“何事?”
“七长老,石师兄。”福满躬身行礼后,立直了身子,看向了豆纤纤,笑着道:“今日是我作为高阶弟子第一次下山救助百姓的日子,您上次说,会帮我的,所以,我领了一个难度级别最高的任务。我已经收拾好了,此刻出发,正好可以在山下的早市买到七张老最爱吃的鸡蛋灌饼、还有鲜磨的豆浆。”
“好,我们这就出发。”她和石玉轮流教了福满三年法术,福满一步步从低阶弟子升为了高阶弟子。她不仅要帮福满成为高阶弟子,她要帮他结出大丹,成为真人之境。
当年,因为她和石玉的缘故,连累石城太守福聿扬,也连累了他的孩子福嘉青,三岁的福嘉青因为父亲积累的福报结了仙缘,启了灵智,可却因为玄戈帝君的忌惮,被毁去了灵根。斗转星移,福家后人福满来了逍遥宗,这是天意。
千年前的孑遗君本打算毁灭人间的,可千年之后,它只是报了仇,就化解了执念。孑遗君的变化和与福满的朝夕相处分不开,是福满的善良的感化了它。
豆纤纤拢在袖中的手,悄悄对石玉施下了解术,有正事要忙,她自然不能胡闹。
福满听到豆纤纤答应与他同去,开心极了,他弯了眉眼,开心地点头,“嗯。”
石玉盯着福满,疑惑道:“我是你师兄,那她是我们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