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戎一直厌恶这些迎来送往之事，便想借故与林曦留在国公府上过年，然而今年这年，却是与往年不同。
今年正值每五年一回的各邦朝贡，北境的、东海的、南疆的各个小国以及部落都派了使者过来。
其他小国暂且不论，单说荒族的使者，自来了京城便满心的不顺，动不动便挑着刺，让鸿胪寺的官僚很是为难。
因此，礼部也没少请萧戎前去镇场子。
而萧戎自己，则对荒族之人充满了怀疑之情，早先未找到的凶手的长安街纵火案，有目击者瞧见了异族之人的长安街爆炸案，再加上后来，林曦对他讲的，那莫名出现在京城之外的荒族人，都不得不让人充满怀疑。
故而，他们最终还是换上了华丽繁复的礼服，乘上马车，前往皇宫。
“卿卿，”萧戎在马车里，在林曦眉心的花钿处烙下一吻，“这一场年宴大约是平静不了的，万万小心。”
“我知道的。”她回答。
富丽堂皇的延庆殿，被装点得比往日更要喜庆，殿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宫女为他们引路，也有坐在一处的人在互相低声交谈。
“荒族的使者还没有来？”林曦听到自己身边的宫女在低声说道。
“听说是怎么请也请不动，不知道要施个什么下马威。”
林曦想起，关于那位荒族使者傲慢无礼的传闻，心道：若只是这般不给面子能有什么好处呢？为何不痛快的低头，这样到时候大衍还会愿意照他们一二。
乐师奏着丝竹管弦之声，萧戎身旁也具集着几个人与他说着话。
不一会儿，元帝便携着皇后来了，而这时候那位荒族的使者还未来到延庆殿。
林曦听到身旁的宫女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宫女们似乎极为焦急。
元帝落座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乐师停下奏乐，由太监高声念出各邦国进贡的物品。
“安南使者进贡珍奇瓜果，楼兰使者进贡美人五十……”
西域有三十六国，南方有百越之地，又加之东边的小国，这名单着实很长。
只是再长，也会使得有心人发现，那上面没有荒族使者。
带到太监高亢的声音落下，延庆殿的里的气氛就变得针落可闻。
工部尚书褚毅最先站出来，说道：“荒族使者这般，可算是目无大衍，臣请愿，发兵北境再扬我大衍国威。”
萧戎见此皱起眉来，依他与褚毅共事过的经验，这人不似是会多管工部以外事宜的人。
而更出乎萧戎所料的还在后面，褚毅这一声，竟得到了不少在场官员的应和，而后便有人问道了他的头上。
“萧大人在北境征战多年，想来亦是已有再度征战之心。”
萧戎悄悄抚摸着袖口之中的东西，心道，这与他所设想的还是出了些偏差。
只见他的同僚陆煜首先便反对了，方才那一大票请愿出兵的朝臣，开口说道：“荒族使者不通大衍官话，许是误会了什么，大衍前些年因连年征战，以致百姓民不聊生，众位大人这样焦急请战发兵，到底是何居心？”
而太子这时候便也上前，赞许着陆煜的意思，“父皇，陆大人所言有理，儿臣已经派了人，前去请荒族使者。”
萧戎的眉拧得更紧，手中捏玉石制的东西，手指捏得泛白。
太子能与荒族扯上关系？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
萧戎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久，宫人引着趾高气昂的荒族使臣，来到了延庆殿，这位使臣的身旁跟着一位儒生打扮的军师，作为译者，为不通大衍官话的使臣翻译。
使臣一入殿，便先扫视过延庆殿内的众臣，而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萧戎身上，眼神中有些瑟缩。
北境之中，无人不晓抚远大将军的威名，而他们这些作为敌手的，更知道其可怕之处。
“使者大人，太过狂妄了吧？荒族乃大衍手下败将，见大衍帝王，为何不跪？”有人出声说道。
“我王不跪，自然有不跪的理由。”那儒生打扮的军师，学着大衍传说中的人物，拿着一把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萧戎眼神微眯，他认得荒族的王，不该是这般年轻的模样，这使者，大约是荒族的几位王子之一。
只听那使者清了清嗓子，直对着上首的元帝，用一口别扭的大衍官话，说道：“大衍的王，你们已经欺压我族子民太久，我随使者一行来至大衍都城，便是要替□□道，废了你这无道的君王。”
只见那使者厉声吼了一句什么，从延庆殿的门口便涌出了一群拿着刀剑的荒族人，延庆殿中，也有宫人脱下了伪装，拿起刀匕直逼在附近人颈前。
尤其其中一个，便正好在元帝的身旁。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利刃闪闪的寒光下，没有人再敢多说半句。
“父皇，”只见太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场朝贡，儿臣献上的礼，您觉得怎样？”
“你与荒族勾结。”元帝沉声说出了这个结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所图为何？”元帝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泄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你在君王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太子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孤已经当了整整三十年的太子！”
“这天下岂有三十年太子乎？”
元帝艰难地看着他曾经最心爱的儿子，说道：“这便是你勾结异族的理由？”
即使闪着寒芒的匕首就在他的颈侧，也依旧掩不去那语气中肉眼可见的失望。
太子被这语气再一度激怒了。
“杀了他，杀了他们！你们不是最怕萧戎？那就从他开杀！”
第六十一章结局
“杀了他们，等孤继位，便将北境尽数割让！”
正在荒族人即将动手之际，只见萧戎反手便擒住了将匕首抵在他脖颈之人，摔杯为号，刹那间，一支穿云箭便夺去那胁迫元帝之人性命。
禁军显出身形，将为首的荒族使臣、军师与昔日的太子，连同外面那些准备战斗的荒族人一并制服。
“你们是从哪里是什么人？”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士兵，分明他在之前便已经将禁军支开了。
萧戎取出了一直藏在怀中的虎符，对着太子说道：“自然是北衙禁军。”
“让陛下受此虚惊，臣等罪该万死，”说罢，萧戎又对元帝说道。
“有罪之人并非萧卿，”元帝沉声说道，目光扫过皇后，太子，三皇子，最终看向了荒族的使臣，“传朕旨意，废去朱铎太子之位，废去姜氏皇后之位。”
“荒族朝贡既然给朕如此大的惊喜，朕自然也该加倍还礼。”
“着以荒族使臣之头颅为礼，以抚远大将军萧戎为使臣，率十万大军开拔北境。”
林曦心中一惊，这便是要直接打仗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一战，便是征战三年，林曦不能跟去北境，而他们便分离了整整三年。
长公主的身体最终还是支撑不下去，在萧戎前往北境的第一年，便撒手人寰。
而以后的日子里，林曦便独自一人守在空荡荡的国公府里，元帝未下令让她搬出去，即使礼部的官员上奏过几回于礼不合，她都仍然呆在那里。
待到萧戎凯旋，暗戳戳地指责林曦鸠占鹊巢的人，也就旗鼓偃息，不再多嘴半句。
“萧卿立不世之功……”
元帝对北境的胜仗大感快慰，而不知是否是年纪大的人禁不得大喜大悲，北境之军凯旋数日，元帝骤然驾崩。
元帝膝下，尚有继位资格的，便只有三皇子，于是三皇子被紧急推上了皇位。
新皇登基，改元永初，史称熙帝。
在新皇登基第二日，萧戎便在金銮殿中，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之下，献出虎符。
“陛下，如今北境已平，臣愿将送还虎符归位。”
年轻新皇不再如元帝一般推三阻四，终将萧戎这已经拱手献上的虎符收回，面露称赞之色，对其满是溢美之词。
“萧卿如先帝所言，乃大衍重臣，按我朝先例，朕当加封萧卿爵位，而萧卿又恰好正是梁国公府唯一的后人，便袭梁国公之爵，加封食邑千户。”
“陛下，臣还有一事请求，”萧戎猛然又道，“臣实在并无高尚之才，先前所立功勋，皆为机缘巧合，以及同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