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被这突然的公主抱稍微惊吓到了，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鲜活的声响。
“其实，我现在也很开心，”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远比当日来到京城时，所想的要开心得多。”
萧戎将她一路抱着，穿过院中的风雪，闯过清冷至极的夜色，在她以为他完全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时，猛然说道：“我愿你总是心怀喜悦，不带一丝勉强。”
她被萧戎抱到了卧房的床上，仰面朝天地看着那双如寒夜一般深沉的眼，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温软，正似那春日融融。
他见此，便低头，又在她的额头上，送上了一个沾着寒意的吻。
月色寂寥，流云来而复去，烛火摇曳，屋中人巫山云雨。
有人在这寒冷的夜里酣然入梦，有人抬头望着明月，思绪万千不肯入睡，还有人心中忐忑，既紧张又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而每三年一度的各国朝贡，便在不久之后。
第五十八章再会
长达数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了片刻，灰蒙蒙的天宇，终于显露出了蔚蓝的颜色，这是个难得的晴日，日光将遍布各处的雪粒，照耀得晶莹透彻。
元帝先前下令调来京城补缺的官员，已大多各司其职，先前那一场朝堂上的换血，细一想来，倒也未伤了大衍的根基。
明镜司依旧保留着，而萧戎则每日要去两处衙门的驻地点卯，这着实令他感觉到有些繁琐，他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
他看着衙门的街上，人比之前稍稍多了些，而又有些人明显操着并非京城人士的口音，他蓦地警觉了起来。
萧戎昨日那般执拗，自然并非无缘无故的发疯，而是有原因的。
“萧大人？”陆煜难得见他出神，唤了一声又一声都不见回神，“这是在想甚？”
萧戎瞧了一眼陆煜，他的模样与往日里相差无几，然而，倦怠之色却一日比一日更为深重。
就像此刻，他一抬眼便能看见这人眼眸之中，某种癫狂的情绪，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在想我家夫人，这样好的天，依着她的性子，肯定是想出来看看的。”
国公府里，林曦瞧着着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转头便对云锦问道：“如今府中各项事宜如何？”
“均已采买完毕，因着小潜给的木炭，如今府上的木炭储备也够用了。”云锦认真而仔细地回答了她的话。
“那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啊？”
雪后初霁，流光正好，林曦着一身素淡的衣袍信步来到长街之上。
先前长安街爆炸的影响尚未散去，长安街远不复先前繁花的景象，然而断壁残垣已经被清理干净，渐渐地恢复了些人烟。
有不少从别处来到京城的人，都会因为那件事，慕名来看这原本最繁华，如今最惨凄的长安街。
走在街上，林曦就听到了许多操着不同口音的人。
“年关将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外地人来到京城？”林曦疑惑地对云锦说道。
“夫人，您忘了？”云锦提醒着她说道：“大人不是说，之前朝堂上的那一番清洗之后，不少官员都锒铛入狱，朝廷人手紧缺得很，所以便调了各地的地方官进京，又紧急重开了科举。”
林曦了然地点着头，眼神便不住地朝着街道旁的摊贩扫过。
难得出来这样闲逛，带一点东西回去吧？
她这样想着，便越发认真地看了起来，云锦甚至都开始跟不上她的步伐。
“……”
“嗯？”
“林曦。”
“谁啊？”她听到了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便看见了个本不该出现在京城中的人。
“盛羽？”林曦惊讶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盛羽并未着官袍，而只是一身常服寻常地在街上行走，可他周身的气质便将他与普通的行人区别开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张了张口，想要喊出他往日里最常喊的那个称呼，可是“卿卿”两个字在他的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是属于别人的卿卿了。
一想到这里，盛羽便觉得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口，堵得他极为难受。
盛羽在她回眸的刹那，闪过了太多的思绪，以至于他有些静默，一时间，安静的氛围在两个人之中流淌。
还是林曦打破了这种宁静，开口问道：“堂哥和堂姐现在如何？”
说起卫湘和卫辞，盛羽才稍稍收敛起又在扩散的，心中的酸涩之意，开口回了几句：“卫辞接任了卫伯父的班，正是成为了卫家的掌门人，至于湘姐姐她则与姐夫一并经营卫家根基的药房。”
“他们都很好。”
怕林曦担心，他还补了一句。
然而，盛羽没有想到，林曦便突然问地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京城？”
是啊，他为什么会来到京城？尤其是这个年关将近的时候，等到年后再来不好吗？他为什么这么迫切不已？
盛羽看着，眼前眼眸中充满着疑惑的林曦，心想着，是因为你啊。
当然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果断的答应来到京城，我又怎么可能这样的急切？
可是他不能这样说，她已经是其他的人的妻，他便该收敛起心中的妄念，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陛下一纸调令，将我调来京城，任京兆府尹一职。”他极为简单地解释着。
“京兆府尹？你这算是升官了？”林曦的模样，远比他想象还要喜悦。
盛羽沉默地点着头，心里却想，可是那喜悦，是对着一位从前便相识的旧友的。
他们在长安街上，说起来彼此的近况，一直跟在林曦身旁的云锦说起该回去时，林曦还有些意犹未尽，还在邀请着盛羽前往梁国公府。
“不必了，”他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最近事务繁忙，改日吧。”
他到如今都无法以平常的心态面对萧戎，还是不要再往别人的地盘去了，能在京城，能有机会再见到她，他便已是最喜悦的了。
他们说得很是尽兴，并未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面孔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眉头皱得很紧。
片刻之后，他便从这里离开，一路走到兵部衙门，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萧戎，对他说道：“萧大人，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借一步说话。”
萧戎看着来人，满脑子问号，还玩笑着说了一句，“吴奎，什么时候还学会，这样文邹邹的话了？”
吴奎没有向平常一样回他，而只是将他叫出来，并将自己所见之事和盘托出，而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说道：“我本来以为，只有大人你会将夫人气跑的。”
“别胡说，卿卿不是那样的人。”他下意识地反驳着，然而他的心却越来越乱。
萧戎昨日便得了盛羽来到京城的消息，因此他有些慌张，担心有人贼心不死，还有非分之想。
亦担心她会被贼人蒙骗，与他渐行渐远。
第五十九章 酸涩
吴奎只窥见了，林曦与盛羽状似相谈甚欢的剪影，没有看到盛羽拒绝邀请，以及之后略显落寞的神情。
因此，他传达到萧戎那里的信息，便更是夸张了千百倍的，让萧戎头一次慌了手脚。
待到日落西山，红霞漫天的时候，他急忙地去寻找林曦的身影，却又在踏入国公府的那一刻强作淡定，不想被人瞧出他的失态。
而这时不是萧戎平常回来的时辰，林曦也非如往常一般在厅堂中，沏上一盏茶默默等到夜深。
国公府里只有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并没有女主人的身影。
若是平常，萧戎怎么也不会想不到，他只需随便地抓来一个奴仆，便能从其口中得知林曦的下落。
可现在，他怕极了。
他担心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不想他的卿卿去了别的地方，他想把她好好的藏起来，只给他一人看。
往来的奴仆，给愣在原地的主人行过礼，不敢上前再多说一句。
于是，萧戎的眼眸便更加漆黑深邃，也不知他的思绪到底歪到了什么地方去。
“萧大人，您今日回来的好早，”还是云锦多说了一句，“夫人她在客房那边呢。”
才让站在门口当门神的萧戎，脚步动了起来，朝着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