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女快步走来,对她们说道:“夫人请您二位到正堂去用饭。”
到了正堂,人已经很是齐全了,承安侯夫人为她引见了她未曾谋面的两个弟弟,而后男女分席而坐。
林曦正好就坐在了兰姨娘的对面。
“看看咱们家的大姑娘,不愧是长于江南之人,模样水灵,”兰姨娘满是笑意地说道:“不知道的,大概都以为她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林婵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很难看,还是承安侯夫人开口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在堪堪稳住了局面,所以女宾这一桌较之男宾安静极了。
待用过饭后,萧戎便想带林曦走了,不过还是为承安侯夫人拦了一下。
“先等等,”承安侯夫人慈母似的说道:“我之前说给你陪嫁两个丫鬟的,结果一个身子不爽利病了,现下她病好了,就把她也一并带回去吧。”
“云兮有罪,还请夫人责罚。”面色如金纸一般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惶恐。
只是她跪的人还是承安侯夫人,而不是林曦。
“娘亲的一片好意,大姐姐可别不领情。”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兰姨娘话的缘故,林婵对林曦的语气夹枪带棒的。
“大小姐,奴婢有罪。”
只听林婵话音刚落,还在跪承安侯夫人的云兮,连忙又跪向林曦,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大小姐,别不要奴婢。”
林曦一眼就能瞧出云兮的麻烦,她并不想要这个侍女,于是她冷下脸,打算来一段冷冰冰的话,彰显自己的铁石心肠。
而萧戎恰在此时过来,看见了云兮哭哭啼啼的样子,也听见了她们说得话。
“夫人不必忧心,”萧戎秉承着之前的约定,善解人意地对林曦说道:“不过多一个侍女罢了,国公府还是养得起的。”
这个猪队友。
第六章查账
回国公府的路上,林曦一直都有点郁闷,可到底,她也不好对刚定下互不干扰约定的萧戎说什么,于是便只有一直郁闷着。
然而,从承安侯府里了解到林曦身世的萧戎,却对她升起了同情,他想他们其实同病相怜,或许可以互相理解。
所以萧戎看见一脸郁闷的林曦,便想开口问她郁闷的原因,然而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在那里冷着张脸做什么。”
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
于是乎,萧戎眼睁睁地看着林曦的眼神中,升起了惊恐。
算了吧,他心想。
或许,他就是做不来安慰人的事情。
无言的寂静在马车之中蔓延,被北方的风雪快要冻傻了的林曦,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他是看我不开心,所以想安慰我吗?
仿佛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将萧戎与言语完全不搭边的想法,连通到了她的脑海中,她在马车的一边,对萧戎说道:“我本来,不想带那个叫云兮的侍女来国公府的,她可能会带来些麻烦。”
萧戎的心里微微一动,状似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能翻出什么花来。”
然而,他的眼神却不经意地扫向了林曦。
他看见林曦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靠在马车的角落里,可怜弱小又无助。
萧戎在与林家的男人们闲谈时,多少也听说了些关于林曦的情况。
生母早亡,生父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于他在京城多年,都没有听说过承安侯还有一女,凛冬的京城于她而言,大抵太苦太冷了。
于是,他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裹在了林曦身上。
感觉到周身的温暖,林曦抬起头看向了他。
她被两件狐球裹成了毛绒绒、圆滚滚的模样,像是会报恩的白狐,杏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喜悦。
“谢谢。”她轻轻地说道。
一刹那间,萧戎想起了北境荒原之上,世代相传的传说。
不过这人长于江南,与北境相隔甚远,他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他略微地摇了摇头,要将这怪异的思绪甩出脑海,而这便刚好应了林曦的话,让她没有看出来,萧戎方才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她想,这位萧大人大约不是什么坏人,在这一点上她那位继母没有坑她。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萧戎便又去上值了,而放下了话,说无事不必打扰她的长公主,却派人来请林曦过去一趟。
“母亲。”
有了之前的教训,林曦这一次没有抬起头,而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过长公主这一回叫她来,倒不是为了为难她。
“你既然是我萧家的媳妇,就该学着管家了。”林曦看不见长公主的神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正好年关将近,四舍五入一番,国公府算是双喜临门,你便来操办今年过年吧。”
林曦一愣,没有立刻接下这看上去极好的事务。
主持中馈之权,对于整日生活于内宅的女子们来说,很是重要,而婆媳之间为了这权明争暗斗的,也不在少数。
而长公主就这么放心地,把其中的部分交给了她,这实在让林曦不能安心。
“媳妇对管家之事不甚精通,还请到时母亲帮我。”林曦如此说道,便是为了避免之后,若有事端,长公主便有了机会针对她。
上次是五个板子,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
“可。”
然而,长公主就这样干脆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还说道:“本宫听杏枝说了,你这两日在潜心钻研家规,本宫信你已然了解了其中的内容,杏枝就不必在留在你那里了,那书,你也不必抄了。”
她莫不是听错了?林曦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桃枝,”便又听长公主继续说道:“你来告诉她,咱们府上历年过年的惯例。”
“儿媳知道了。”林曦还是应下了长公主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不用整日里看家规,抄家规总是好事。
至于国公府过年的事宜,大不了她就问问萧大人,或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就是。
林曦坦然了许多,带着桃枝离开了这里。
“殿下,您这是何意?”留下的杏枝疑惑地问道。
长公主板起了脸,神情冷若冰霜,然而却说道:“本宫活了这些年,还不至于和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
杏枝:感觉您之前打人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觉得。
长公主转过了头,声音显得有些倔强:“那丫头,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有错的是承安侯。”
杏枝觉得,自己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殿下,这么多年,您嘴硬心软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长公主瞪了一眼这个胆大过头的侍女,凤眸凌厉,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杏枝含着笑意,仍然说道:“少夫人还不知道,那药膏是您拿给她的呢。”
“再说,你就去领家规。”
“奴婢这就闭嘴。”杏枝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然而那笑意却从她眼角流露出来,怎么挡也挡不住。
且说林曦这头,既然领了过年的差事,那便要仔细操办起来,毕竟离除夕也没几天了。
“……年前要将府上洒扫干净,将庄子和铺子的租子收上来对好数目,给下面的人准备些赏钱,府上自然也要采买一些年货,除夕要祭祖,初一要入宫朝贺,正月里有人来咱们府上拜会,咱们自然也得回礼……”桃枝把过年的事宜一件件地说清。
然而,林曦听着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国公府不比平常人家,迎来送往都是门不小的学问。
桃枝看出了林曦的烦躁,出言说道:“少夫人初次接手这些事务,难免会觉得棘手,只是岁末账目上的东西最是要紧,奴婢也会帮您的。”
她肯定会给那个叫卿卿的姑娘腾地方的,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查萧家的账?
林曦长叹了一口气,对桃枝说道:“你把账本拿来吧。”
国公府名下的庄子、铺子不少,账本也厚,这一看,便是看到了夜幕降临,云锦贴心地给她添了茶水,点了灯。
而林曦的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国公府的下人们,于是这消息也自然而然的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京城中。
“新入府的少夫人在查账了。”有人战战兢兢。
“没事,长公主那么多年都没瞧出不对劲来,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你怕什么呢?”有人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