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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鄙视我身为一只鬼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这可是大朝帝王,平时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君主陛下啊,能这样堂而皇之地揩尽了油已经尺度很大了好么!
不经意抬头,又瞥见那双闭着的眼睛,手上不由停了停,不禁有些泄气。
他此刻是一无所知。若他是清醒着,知道面前的人是我,碰着他身体的是我,那双眼中会是如何的厌弃或冷漠呢?
突然就有些没意思。
我仍是挨着他的身子躺着,上下缓缓打量着这个漂亮尊贵却不属于我的男人,我的夫君。
眼角忽地注意到,龙枕之下,有小半截缎带露出来。
是我那条发带。
我略使了一点灵力,将它抽了出来,让它浮在眼前,端详着看它。
清淡的蓝色,和这龙床及寝殿金灿灿的雍容华贵很不相宜。
我其实很怀疑过了这么多年那上面的香味还能不能闻到,但我挺想再闻闻,那遥远而熟悉的香气。可惜我并不能。
不过,不管是否闻着那香气,当年十六七岁无知小姑娘干过的傻事,做过的梦,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昨夜我不知是回顾着往事还是做着清梦,竟迷迷糊糊在他的床上,他的身旁,睡着了,一睡还睡得特别久,醒来身侧的人早就没了,天光大亮,收拾宫殿的宫女太监也不剩几个。
你说我明明是一缕幽魂了,还需要睡觉?——确实,睡觉不是必需的,睡不睡都可以,主要看我心情。不过,睡觉可以有助于我灵力的恢复。
这一觉特别充足,灵力自然也充沛,须臾片刻,我便飘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不管我每天干什么,这地方我是必须来一趟的。
熟悉的墙院,熟悉的几棵杨柳,几株海棠,一小片池塘,即便只住了两年不到,也有种回到了自己的家的怀念之感。毕竟我自从入了宫,就没几次机会离开这一方小小院落。
这是我的宫苑。
与我那遥远的家乡一样,清简,秀致,而不受人重视。
不过我挺喜欢。
池塘边上,穿着小白褂子粉粉嫩嫩的小奶娃,摇摇晃晃地追着半空飞舞的蜻蜓一个劲跑。
身后追着几个紧张而小心的宫女,边跑边喊:“小殿下!小殿下慢点!……”
池塘边有不少卵石,小奶娃跑得急,好奇的眼睛只顾盯着头顶的蜻蜓,脚下一不小心就打滑了一下,看得我霎时心上一紧,正欲出手,却不及一旁训练有素的侍卫一个扑身上前,稳稳接住了孩子。
这小奶娃,真不省心,看着长大以后一定是个跟他父王一样能折腾的。
他父王不待见我,对他自己的孩子,倒似乎还是有几分怜爱的。服侍的宫女太监一应不少,那些个终日守候着的侍卫,一看就是武功不弱又忠心可鉴的。
是了,古往今来帝王都看重自己的子嗣,至于是谁生的,那都没什么区别,反正是他儿子。
对,月嵘是我生的。
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进宫没多久,就怀上了,还一怀就是个小皇子。可惜也并没有什么用场,夫君对我的态度还是那么冷冷淡淡,只是加强了些侍卫守护我和孩子,看不出有多少喜悦之情。我是庶女,即使生了皇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封后,对此,我早就看得淡了。
我只是有些怅然,这小家伙,本该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我确实不受待见,夫君一年也来不了我宫里几回。可谁叫我肚子比较争气,就是怀上了呢。也就是我入宫第二年左右的事。
可惜,那孩子并没有机会看到这世上的阳光。
监视夫君的第九天,夫君终于翻了牌子。
每天一成不变的日常忽然有了突破性的转折,我却只是愣愣站在寝殿外间的殿堂里,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原来我的担忧完全是白操心。老祖宗——太皇太后娘娘终于看不下去自己的皇孙如此一心扑在江山社稷,冷落后宫佳丽,恐皇室人丁单薄,于是一声令下把人叫了去,端庄严肃又疾言厉色,晓之以情又动之以理,说完以后夫君回来当晚就掀了牌子。
我还真是想太多。
这种事哪儿用得着我这种小丫头瞎操心,不说老祖宗定会放在心里,就是夫君自己,必然也有数,不定哪日自然就会施下恩泽,想来前段时日肯定是太过忙碌了。
那姑娘似乎是今年新选的秀女,年轻而鲜活的美貌,绣被一裹,早早地送到龙床上,暖玉生香地等着。
我忽然就想起自己入宫没多久时,第一次被裹着抬进来的情景。
深冬的夜里,雪花落在我的棉被上,我从被子的缝隙里看出去,黑夜里只有依稀几条梅枝,冷风擦过脸颊。
我并不算是第一次同他做这种事,但是紧张羞涩的心情,却是一点也不少。
他覆在我身上时,没有过多言语。我闭着眼睛,知道前一晚躺在这张床上的还是另一个女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机械地与他行这种事。
对他来说,我只是个排遣需求的物件。直到做完,他也没多说什么,或做任何多余的事——除了最后□□未退时的几个吻。也不会再像那样……啊,那大概是他初时觉得新鲜,有兴致玩一玩吧。
例行公事般地结束,我便如抬进来时一般,即刻又被抬出了寝殿,根本不会有留在那张床上的权利和机会。
大概自那个时候起,爱就已经弛了吧。
又是深夜,他才处理完政事,撤了笔从外面的小书房进来。
他脱衣服的动作是流畅利落的,其实很寻常,我却总感觉那姿态里藏着几分诱惑,看得我忍不住心中一动。
床上的姑娘已等了许久了,虽在厚被之下看起来没什么动静,却绝不可能是睡着了,她悄悄转头向外望了望,显然兴奋激动,期待已久。
“刘妃?久候了。”
他把被褥掀开一角,果然露出来一个面若桃花的美人,他低头在那两片花瓣似的唇上浅浅一吻。
后面的事,我站在较远的屏风后,看得不那么真切。不管真不真切,总之是不怎么好描述了。
他脱了上衣,欺至那姑娘身上,因为夜深且宫女太监早已按规矩在殿外侍候,他帷帐也没放下,明晃晃的就在我眼前。
我想我应该走开,可是眼睛却一动不动看着那个方向,怎么也无法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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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错,我期待看他的某些情景,期待得有些时候了。
然而我心情的侧重点,却怎么也没办法移到他那许久未见但依然令我心驰神遥的□□上面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像是忽然挣脱了枷锁般,收回死死盯着他们的视线,猛地掉头往外面奔。
我生气,是,我非常生气。
我知道他后宫佳丽三千,知道他有很多宠爱的女人,知道他对别人比对我好很多。可是我从没如此亲眼见着他跟别的女人欢爱相好。
听别人说是一回事,眼睁睁目睹是另一回事,如同一下狠锤直敲入心脏,冲击性不可同日而语。
我承认我是个矛盾的人,昨天还想着怎么给他找个人,今天真看见了就不愿忍受。
我是生气,我就是生气,那又怎样?
毕竟是曾经占了我身子的人,现在眼见他没事儿人一样和别的女人亲热,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我生气了就想折磨他。非要想办法折腾折腾他不可。
尊贵的君主大人,看上去没什么能让他烦忧的是么?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对么?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难受的?
哼,这我还真知道。
玉佩
寝殿很大,我的目标是距离床尾几步远处的一个精巧壁柜,那一对奸夫□□正投入着呢,注意不到我这边。我略使了一点力,那雕镂着细致纹样的柜门便敞开了些。
里面是个简化了的祭奠牌位,供日常祭拜之用。牌位下的小抽屉里,有几本旧书和一块玉佩,这我不用看也知道。
那是他娘的牌位。里面的书是他娘在世时最喜欢看的,几本山水游记。那块玉佩质地通透但样式简单,并非价值不菲的高级品,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珍宝。
我隔空将那抽屉打开一点,取出那块玉佩。跟记忆中的没一点差别,淡淡青色,泛着水润光泽,这家伙保存得还真是妥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