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79)

作者:无聊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池鹿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那你休了我吧,王府还你,也还你自在。”

宝庆王仔细辩了辨她的神色,嘲笑道:“那位丘大人现在可是成了亲了,原先还只是有婚约。”

池鹿鸣恼他每每提及丘原,恨道:“我们二人之事不必牵涉他人。”

宝庆王站起来,围着她走了一圈,笑道:“王妃不必口是心非。”未及池鹿鸣还嘴,又嘻笑道:“若他此刻殁了,你还要我休你吗?”

池鹿鸣见他口不择言,气不可抑:“何必咒骂他人,与他人何干!”

宝庆王道:“王妃似乎好是心疼?”

池鹿鸣见他东扯西扯,无法理喻,自己把话题拉回来:“我不想再为你守着这座王府了,我累了。”

宝庆王盯着她恨道:“你在这王府,有何不足?”

池鹿鸣对上他的眼睛,坚定说道:“我是人,不是求饲养之鸟兽!”

宝庆王道:“你之所求已得,我并未愧对你。”池鹿鸣听他言下之意,竟是说自己嫁他是为王妃之尊荣,深觉委屈与侮辱,发狠道:“我现下成了全上京的笑话,我要这名头何用!”

宝庆王迅速冷冷回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池鹿鸣气极,再也顾不上仪态,用力摔碎了面前的杯子。她失了感情,又未得到婚姻;她一心想求琴瑟和鸣,如今却是南辕北辙。绝望与失落,挫败与灰心齐涌心头。她盯着面前的杯子碎片,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稍微别过脸去,并不想被宝庆王看见。

宝庆王已看见她在流泪,他虽略微有些歉意,但心里因她为丘原的挂念而积累的不快并不能消除。说不清是爱还是怜,他不再讥讽她,也不再刺激她,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

池鹿鸣略微平静了些,她抬起头,看了看这屋子,堂皇的陈设、崭新的桌椅,阳光照进来,庄严而大气。她忽然觉得这就是个笑话,她自己忍辱负重、含辛茹苦了这么些年,最终也没得到属于她的感情与婚姻。这座王府就像个冰窖,她的心都寒了;她与宝庆王所隔不过咫尺,却跨不过彼此心中的坎。

她累了,吵不动了。她理了理自己的仪容,默默地走了出去。下人进来收拾,宝庆王独自坐下,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又过了片刻,阿涂来报,王妃叫人备了车马出去了。宝庆王问:“带了东西吗?”阿涂道:“什么也未带。”宝庆王放下心来,她能去哪儿,终会要回来的。

正如宝庆王所料,池鹿鸣当然没有地方可去。她在上京并无娘家,只有一个沈宅,且舅父长年又不在此地;她也没有朋友,即使有,她也不可能去哭诉。她早已习惯一个人面对痛苦,一个人独自消化。

池鹿鸣吩咐车驾绕着城反复走,终走到城门关了,街道上都再无人马了,才不得不回去。待回到王府门口,池鹿鸣希冀宝庆王已然离去了,她不想再面对他。

宝庆王并未休憩,自在四物楼读书。待到下人来报王妃已回来了,他才放下心来。

☆、金屋无人见泪痕

又过了半个月,丘原之事仍无定论。算来他已在狱中近两个月了。

池鹿鸣打听到,丘原行事清正明,所参之事十有八九不符,倒不足为虑,只有他在双河与姜惠卿来往过密之事无从抹煞。男女之事本是捕风捉影,此时姜惠卿不知身在何处,丘原自己也并不分辨,是故无法证明清白。

池鹿鸣心下歉然,不知此事何时能了解。丘府也常着人来求见她探听消息,使她压力倍增。某日心生一计,干脆引火上身。她寻了个日子,大张旗鼓到丘府探望丘老夫人,引得上京众人侧目,议论纷纷。她又无意中与魏谦言说当年曾在双河有何见闻,全不顾旁边还有他人在座。

上京很快流言蜚起,宝庆王赶回王府兴师问罪。池鹿鸣一脸淡然,反问他:“当日我与他俱未婚嫁,有何不妥?”

宝庆王气极反笑,恨道:“你固然不会愚蠢至此,所谓关心则乱,你不过是看时日久了,甘愿舍身救他。”

池鹿鸣反驳道:“这不过是事实而已,况且也谈不上舍身。”

宝庆王忽然大笑,笑她愚蠢而不自知,索性揭开盖子:“此案久久未定,不过是要引蛇出洞而已,不是那位不保你的丘大人。他即算为着这江山,也要笼络新人。

池鹿鸣闻言大惊失色,此事稍容细想便知,可她因为对丘原有着情感与诽言的双重愧疚,果然莽撞了。

宝庆王渲泄过后,失望与疲倦至极,追问她:“你究竟为何如此性急?”

池鹿鸣方才发觉自己为救丘原,忽略了宝庆王当日提醒,置其声誉不顾,自悔不已。然而她无从解释,只有低头不语。

宝庆王自此连日不回王府,两人分府而居。全上京霎时都知道宝庆王夫妻不睦,两人竟然连明面上的掩饰都放弃了。

至四月某日,门店送来一封书信,池鹿鸣打开一看,原来是丘原的告辞信,他回原籍安城任太守,早间已动身离京。池鹿鸣黯然失色,忙唤人备马追赶,以期临行一别。

待池鹿鸣拍马赶出城外,五里亭已空空如也,行者与送行者都了无痕迹,连离人远去的飞尘都未给她留下一丝,只有那棵柳树挂着杨柳花儿,见证过一场送别。

跑得几近虚脱的鹿鸣扶着柳树才勉强站住,她徒劳地折下一枝柳条,一边往手指上缠绕,一边朝江边走去。对着泛黄的江水,她霎时失去了听觉、失去了灵魂、失去了一切,唯有视觉还在,江水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她疲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倾进去,仿佛那就是一张温床,可以包裹她所有的失落。

“王妃!”小满惊叫着扶住鹿鸣不让她再往前。顷刻间,鹿鸣抽离的灵魂又回来了,她看了看小满,找回了意识。把手指从柳条环中放出来,把蜷缩的柳条撒到江水中,看着它随江水展开又飘走。

一行人启程返回王府,一路上无言。丘原回乡任职,且官居四品,看来并未失去宠信。只是他们同年赴上京,如今仅留下她一人,她此刻心里空落落的。

回府后池鹿鸣一直将自己关闭在小书房,书桌上摊着那张信函,最末一句是:毕生之憾,百年莫赎。她垂首默坐,直到华灯初上。

宝庆王知丘原离了上京,打马回府。逝者如斯夫,假以时日,待世子出生,也是一种圆满。

回到府中,宝庆王问过王妃在小书房,径直推门而入。书房并未点灯,略为昏暗,池鹿鸣被推门声惊醒过来,慌乱起身,迅速收起字条。

这一切已尽被宝庆王收入眼内,他上得前去,欲拉她,池鹿鸣满面泪痕,已然无法掩饰,只得急退几步,侧身避过,不敢让他靠近。

宝庆王一声冷哼,唤人掌灯。半响,小满从外持一灯送入,此灯果然如豆,似萤火仅有微光。即使只是微光,满面泪痕的池鹿鸣也再无可避,只得别过脸去,始终不肯面呈宝庆王。

宝庆王更是狐疑,进步上前,欲要看个究竟。池鹿鸣退到书架处,无处可退,情急之下,伸出左手推掌以示阻拦,口中颤声哀求:“王爷,求你!”

自宝庆王识得鹿鸣以来,她一直精神抖擞地与他相斗,此刻竟是从未有过的示弱。宝庆王虽满腹疑问,竟不忍再逼,身不由己地止住步伐,但犹自不甘,借着微光向鹿鸣脸上细细分辨。

两人僵持数刻,最终宝庆王拂袖离去。池鹿鸣终于松了口气,看过一眼手中的字条,怕他再回来,不敢贪恋,立即放在火上烧为灰烬;又心怀忧虑,也不知道他究竟看清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没有。

宝庆王没有再回来,他高声唤人备马出去。小满跪求道:“王妃,您快留下王爷。”小满都能感觉到,如果此刻不留下王爷,他们夫妻的关系将难以修复。

留住他,用什么留?她自己已全然是个空心人,还能用什么去留住他人。她的心已完全被掏空,世间千万物品,却寻不着一物可填塞;她的魂已游离,天地如此之大,却无一处可供安落。

丘原的离去,剥离了她的躯壳,抽出了她的筋脉。马蹄已将她踏得支离破碎,任她再努力,她也拼不全自己了;春风再吹过,也吹不暖她如坠冰窟的寒心了。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收起眼泪,应该拉回自己,应该控制自己,把过去的一切遗忘。她应该立刻起身去挽回王爷,但她做不到,即便是此刻就要治她的死罪砍她的头,她也救不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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