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77)

作者:无聊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是。”徐妃心里明镜似的,又道:“不过是因为他是前朝旧臣,容不下罢了。”

池鹿鸣闻言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仍然宽慰她道:“徐伯伯为大祈立下功勋,皇上必不会忘记的。”

徐一往冷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又对池鹿鸣道:“大家都认为我们父女身事二主,私下里不知如何编排呢。”

池鹿鸣道:“娘娘一向不曾在意俗人俗语,今日休作此庸人之举。更何况徐伯父见机行事,保东洲百姓无虞,是为大善也。”

徐一往丝毫不给池鹿鸣面子,道:“父亲不过是为我兄妹二人,他当年承诺母亲,一定看护好她的孩子。如若不是为了我们,他必不会降,不会将自己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她今日情绪尤其激动,不待池鹿鸣接言,自己又道:“当日,我们分隔两地,音讯不通,都不过是为了对方。否则,我亦应如众人所盼,随章郎而去。”

池鹿鸣见徐妃今日言语全无顾忌,不敢再听,抚慰道:“娘娘定是伤心至极,魔怔了,还是先休息吧。”

徐一往偏不放过她,继续诉说道:“我那时候太年轻,真的还不想死。”说完,她盯着池鹿鸣,仿佛要从她那里得到终极评判。

池鹿鸣苦笑道:“我们都不想死。”

徐一往见她如是说,似乎得到了认同与满足,心里的内疚放下了大半,安静了许多。她服了安神药,昏昏睡去,朦胧间,她仿佛听到池鹿鸣道:“除了鹤鸣,我们都在努力活着……”

祈元帝观望了几日,京中舆情倒尚无异议,但同案另四人听闻此事后,皆寻各种理由放慢了行程,妄图跟着徐来得到赦免,朝堂上众臣也纷纷观望。

祈元帝本来确有赦免之心,但在此等情势之下,不得不重新掂量一番。天子无私事,家事即国事。

祈元帝在某天夜里请来兄长宝庆王对弈,两人棋艺本不对等,更何况祈元帝也不是真正要与他这位以文棋书画闻名于世的兄长砌磋棋艺,只问他此事如何是好?

宝庆王趁他不经意间,以自己的黑子收了他一大片白子,正是得意,果断道:“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祈元帝想来也是,此时因徐清风之死而行赦免,未免功一篑。轰轰烈烈的堕楼案僵持大半年,其最终的判决表面是顺应了民意,整治了特权阶级;实际上还为他清洗了几位老臣,扶持了新的人马,平衡了朝堂。如此一来,此判定必不可废,否则前功尽弃。

然而,徐清风除却是徐婕妤父亲之外,更是东洲投诚之将,他的丧事若太过草率,也将令天下人寒心。他念及池徐两家的身份与缘原,有心想让宝庆王与池鹿鸣接了此事。

宝庆王早知他内心的小九九,把玩着棋子率先堵住他:“此事若池家尚有年轻男子,倒可走这一遭。只可惜我那岳父是个铁拐李,怕到不了那里,又折了他自己。”此话倒不虚,确是实情,祈元帝总不可能劳驾池家女婿、他自己的亲兄长宝庆王去为一个婕妤的父亲迎柩,于理亦不合。

池鹿鸣从宝庆王处听了祈元帝的安排,心定了许多,又问是否会有封赏?

宝庆王道:“封赏都是给活人看的,想必他不会吝啬。”又问池鹿鸣:“图这等虚名又有何用?”

池鹿鸣道:“于男人是虚名,于女人是实际,阿玉毕竟能得到些实惠。”宝庆王笑笑不语,只道她们二人平日并不来往,遇事却依然牵挂。

祈元帝最终让礼部派出了一名官员赴卓山将徐清风灵柩迎至东洲安葬,封诚意公。而徐来并未因此赦免,单允他在卓山当地结庐守孝百日,期满后再继续往宁州前行。

另四人见此,失了盼头,不敢再耽搁,继续赶赴宁古塔。

腊月里,宫中传出喜讯,徐婕妤晋升妃位。

☆、变尽形容人不识

大祈十年春,魏谦从旧京度完春节回上京,照例来拜访宝庆王妃。他毫不见外,隔三岔五寻个由头来拜访,池鹿鸣保持接见他的耐性,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每每都能有意无意地带来一些讯息。

此次,池鹿鸣从他处便得知了丘原被参一事。池鹿鸣问所参何事?魏谦道原由众多,却并无堕楼案一事。然虽不涉此案,实与此相关,池鹿鸣心下明白。

池鹿鸣知晓丘原被参,心下焦急。尽管他们已然分开,却并不陌生。他们像并肩作战的战友,共同为留在上京而努力过;况且,还有在安城那么多个夜晚,前路茫茫,他曾无声地陪伴她度过那黯然的长夜。或许在池鹿鸣心里,他亦如师如友,见证过她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故人。从前种种,都让她做不到对他的事视而不见。

然而,她并不敢至宝庆王处问询前朝政事,她将所识之人扒拉了一圈,决定进宫找徐妃探听消息,虽有不妥,但别无他法。

春夏之交正是一年好时节,徐妃着一身藕色薄衫,虽是常服,但裙边绣满了同色花卉,隐见奢华;发髻看似随意挽成,但发上、颈上与手上戴着成套的祖母绿首饰,于日常间极显华贵。她正在廊下逗弄小鸟,很是闲适,见了池鹿鸣,淡然道:“今儿怎么进宫了?”她声音清脆,心情似乎不错,与当初闻为父亡伤感不已的徐一往判若两人。

霎那间,池鹿鸣神思恍惚了,仿佛那日经历的是一场梦,徐一往依然是千娇百媚的宠妃,全不是曾经伤心得不可自抑的孤女。

后妃无需为自己父母戴孝,徐妃的悲伤在那天得到倾泄后,很及时地自我修复了;否则,她又能如何呢?总不至于让天子来迁就与劝慰一个后妃。

池鹿鸣定了定神,笑着与她见了礼。此等情形下,她应该绝口不再提前事,可她此举原为试探消息而来,无可避免要提到徐清风,不管行事是否妥当,但为了丘原,她也要豁出去问一问。

池鹿鸣陪她闲聊了日常之事,徐一往投完了一只鸟后,就不耐烦了,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可是有事?”

池鹿鸣接过食盘递给宫人,回道:“不过是来看看娘娘,无事。”

徐一往收了笑脸,低声道:“且活着呢。”

池鹿鸣试探道:“听闻办徐姐夫案子的那位大人被参了。”徐妃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池鹿鸣硬着头皮又道:“现下他参了,不知原来的案子可会改判?”

徐妃问道:“你竟如此上心!”

池鹿鸣来时便想好了由头,大方回道:“若是改判,阿玉便有了盼头。”

徐妃刻薄道:“我竟不知你二人何时如此交好了。”

池鹿鸣略有些不好意思,陪笑道:“故人不多已,我们终究还是亲戚。”

徐妃道:“留下来的不过是操心之命罢了。”反问她道:“你可听闻,参那人是哪些事?可有拿我父亲身后事说话的?”

这个池鹿鸣实在不知,回道:“我不知详细,但想来不会少了这一条。”

徐一往气愤道:“切莫打着为徐家讨公道的幌子,我明儿就着人叫阿弟上道请罪疏,绝了他们的念想。”

池鹿鸣仔细端详她,不知她是真是假,问道:“娘娘你不恨那位大人?”

徐妃嗤笑道:“恨他?我要恨一把刀?”她言语中尽是对丘原的奚落。说完,她袅袅娜娜朝廊外走去,又去看花。

她使劲地摘下开得最好的一朵,也不顾是否伤了指甲。她把花略放在鼻下闻了闻,又随意扔了,沮丧道:“时也,命也。”

池鹿鸣不言,或许东洲破城之日,徐清风即应自刎谢罪?他投诚新君,遭受旧朝故友唾弃,在新朝也受到排挤。可惜他一生爱惜羽毛,与人为善,却为世人所不容。

至徐来事涉堕楼案,又牵连于他,某种意义来说,也不过是借口而已。这一点,徐一往始终清醒得很,只是不知她是否怨恨祈元帝呢?

正说话间,太监过来传话,皇帝今日要来关睢宫用晚膳。徐妃笑着赏了来人,又吩咐左右准备接驾各色事宜。

池鹿鸣见她忙碌,向她告辞。徐妃意犹未尽,送她出去,道自己正好要去园子里散散心。一行人沿着□□朝出宫的方向走去,池鹿鸣依然很熟悉路径,往日种种尽在眼前。

她二人在东洲时并不亲厚,向日在宫中也无来往,近来虽稍有接触,始终算不得贴心,故两人一路走着,并未有多话。路上见着几拔宫人,忙着向她二人见礼,她们看到的徐妃依然是光彩亮丽,并不曾见识过她的崩溃与悲伤。

上一篇:死敌她绝代千娇下一篇:遥以轻飏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