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38)

作者:无聊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池鹿鸣报名前想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前朝的身份是否会成为她的绊脚石。她将顾虑告知了丘原,问是否要改名。丘原阻止了她,皇宫招用女官,身家最要清白,此事万不可作假。丘原的坦荡让鹿鸣感到镇定,不知不觉中,她很是听从丘原的话。偶尔她也会想,丘母一介寡妇竟然能独自抚养出如此有见地与主意的男儿,他性情坚定,毫不怯弱。

元辰过后,又是一年上元节。池鹿鸣从未见识过北地的上元节,但见丘原并无玩乐心思,她也收拾了心思,一心温书。数年前那个在上元节浇糖画的女孩儿已恍若隔世,再不可及。

开了春后,池鹿鸣迎来了考试。果然她擅长的都未考,考的都是她平素最不喜爱的经书策论。幸亏连续几个月以来她鸣鸡即起、三更才休,下足了苦功夫,才勉强通过了考试。池鹿鸣不敢松懈,战战兢兢等待面选。

丘原见池鹿鸣十分紧张,恐她来日若落选将极为失望,故事先劝慰道:“尽人事,听天命。万事当作十分准备,只需五分期待即好。”池鹿鸣嗔他坏她兆头,但丘原预事长远,总持几分防备,恐她太过期许。

到了面选的日子,池鹿鸣刻意选了一身竹青色衣裙,颜色虽不鲜艳,但她青春肤白,又特意选了一套石青碧玉首饰搭配,显得庄重严肃,隐见气度非凡。

大祈宫廷此番负责面选的是正二品梁尚功,她年岁较长,约有三十余岁,身长瘦削,面色稍黄,妆容一丝不苟,说话字正腔圆,很有六尚主管威严,让人望之即生怯意,自觉不敢高声喧哗。

梁尚功与专管宫人的几位司簿一起甄选,已通过考试待面选之人每人按序轮流进去,时间或长或短。出来的人道并未当即评定,只让其回家等候,不知结果。这让余下的人更加不安,纷纷打听都问的是些什么,但有人心重,不愿告知;也有人心宽,将所问尽皆托出。几人对照后,竟发现各人问题不一,似乎全凭几位女官随性发问。池鹿鸣在一旁细细揣摩其所问之目的,暗地提醒自己当谨慎作答。

当池鹿鸣施然走入时,几位女官相互交换了眼色,她身长玉立,脸型端庄,五官清丽,外形很是合适。其实作为女官,面容中上即可,太美或过媚并不合宜。

待池鹿鸣行礼,又将自己身份籍贯一一报上,众人脸色皆有喜色,此女礼仪熟稔、行为规范,可谓无可挑剔。其音色平常,殊无特色,然说话时神态端庄,眼神毫不游离,显见是一棵好苗。几位司簿又问了些问题,每问池鹿鸣并不急于作答,稍作思考再斟酌着谴词回话,更让大家有了好感,行事稳重是女官之要。

梁尚功自见了池鹿鸣后一直在翻看她的履历,也不知道大家问话时她是否在听。见众人皆问完,她随手合上履历,问池鹿鸣:“为何要来应征女官?”

这个问题不算刁钻,但池鹿鸣霎时觉得背上生汗,她想梁尚功定是细看了她的履历才问,此问当决定她是否入选。

为什么来应征?她很想直接说为了俸银,因为父亲生病且家无男子,她当尽责?这是哀兵战术,有乞求之嫌。她不愿意这样说,而且这似乎并不是她内心真正所想的。为了什么?她忽然想到曾在东洲听过的南调《女驸马》与《孟丽君》两场戏,当日她很为两位女子折服,或许这就是她潜意识里想要仿效的。

池鹿鸣知道各位考官都正在看她,不宜作过长的思考。她顿了顿,朝梁尚功一拜,郑重答道:“在下甘愿驱使,以求在异于后宅家院的生涯中日习行进,以成全自我。”这个回答颇有些耐人寻味,前者她们也曾问过其他人,多是回答愿效力与皇室或跟各位姑姑学习,极尽奉承之言。

梁尚功又问:“可有婚约?服役是不得少于三年的。”

池鹿鸣黯然摇头,回道:“姻缘命也,不可强求,亦无妨碍。”

梁尚功不再问,如前面一样也未置评论,只让她退下。

待全部见完了,几位女官将待选之人一一看过,并作点评交流,选出合适的三十六人,又备选了几人,上报皇后待其最终定夺。

作者有话要说:池鹿鸣的身份会成为阻碍吗?

☆、求人如吞三尺剑

梁尚功并一位同僚将此次入选女官的资料整理了,赴皇后殿中回禀。当是时,殿中还有协理宫务的谢贵妃并其他几位妃嫔。祈元帝段潢元配郑氏出身名门,性宽厚,颇得段氏家族好评与敬重。自祈元帝登基后即封为皇后,其长子立为太子。

梁尚功将情况报上,其中池鹿鸣身份一事她不敢隐瞒,请皇后定夺。她知道皇后一向谨慎,估计不愿意用前朝旧家之女,然而她一向秉公行事,并不一昧投上所好,最终决定报上,但私下还是有备选之人可作递补。

皇后听后果然犹疑,她万事求稳,不想冒不必要之险。谢贵妃年轻气盛,看不惯她那温吞相,嘲讽皇后:“想当日大唐女皇都能用上官婉儿,毫不顾忌她要报灭家之仇;今日不过是大祥公主的外孙,况她家并无人上战场,又未与我大祈有血海深仇,何需顾虑。”

谢贵妃不等皇后说话又转而问梁尚功:“此番公开选人,不论出身,仅论才德,你只说她究竟如何?”

梁尚功认真回答:“虽不是顶尖人物,但胜在合适,又有些见识,行事颇为谨慎,足堪可用。”

郑皇后被谢贵妃逼得无法,她心下虽不愿意,但不好再作反驳,否就是干涉公选了。她犹犹豫豫,转头看向座下的徐婕妤,温和地问道:“妹妹可知这池鹿鸣?”

徐一往以前朝之身入后宫已是异类,哪肯再涉此事之争,站起来向皇后福了一礼,回道:“臣妾自幼生长在东洲,从未踏入旧京,与她未有来往。”

谢贵妃出身北地绥州,比徐一往还小一些,她瞟了徐氏一眼,嗤笑道:“你父亲想必熟悉池家,不如让他给这位故交之女写一份荐书以作担保,这样皇后就能放心了!”说完,又挑衅地看向皇后。

郑皇后并不认同此法,但她为人厚道,不便反对,否则就是公然否定徐婕妤的父亲徐大人了。

徐一往并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并不回怼贵妃。

梁尚功未曾想几位贵人隐晦的矛盾反而给了池鹿鸣一丝生机,至于这个女孩儿是否能拿得到徐清风大人的荐书,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池鹿鸣险胜女官选拔考试,尚未来得及享受喜悦,就被告知要由当朝官员写一份荐书。她与其他应考之人并不熟悉亦无往来,尚以为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程序,哪里知道这是对她一人的刁难,专为她而设的拦路虎。

池鹿鸣与丘原二人就他们可怜的交际圈扒拉了半日,不由面面相觑。真是世事时移,未曾想到,当年视万户侯为平常的大长公主外孙女,眼下竟为一纸荐书束手无策。

丘原作为男人,深恨自己一身白衣尚无功名在身,此刻竟是全然无用。自卑之感油然而生,他纠结了一番,艰难地说道:“不如,我去求父亲那位同窗世伯。”

池鹿鸣正要应诺,转眼望见他一脸为难,立刻心生惭愧,让他去低眉折腰求人实非她所愿。她霎时改了主意,全然不顾后路,大包大揽道:“不用,山人我自有妙计。”

丘原听她如是说,亦松了口气。此事于他而言确实极是为难,他父亲这位同窗已然不计地位悬殊给予了许多照抚,若要求他再为池鹿鸣作保,还真不知如何开口。且不说他如何解释二人关系,单是池鹿鸣前朝的身份,也会让作保人望而生畏。丘原不是畏于求人,而是信奉君子不强人所难。

大祥朝曾经的官员池鹿鸣也不是全然不识,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傅松舅父一般忠贞,大祥旧臣投诚归顺大祈的也大有人在,譬如徐清风就是池鹿鸣可以牵扯上的,她或许可求于这位世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知自己身份敏感,是故亦能体谅丘原。求人不如求己,再说宁敲响鼓一下,不打铙钹三千,她打算明日去徐府。

次日,池鹿鸣将她压箱底的服饰妆扮一身,又雇了马车,手持拜贴往徐府求见。她故然不敢贸然求见徐清风,只以亲戚身份拜访徐家女主人傅执玉。

傅家阿玉,与她年岁相仿,略比她长半岁,自小两人一直不对头。年幼时,池鹿鸣嘲笑她父亲多妾多子女,至她这一代以玉为名,可无穷尽也。当下气得傅执玉发晕,回府向她的奶奶贞明大长公主哭诉。这等小儿女口舌之争,大人固然无法计较,但这个子子孙孙无穷尽的笑话却传了出来。池鹿鸣终是被外祖母淮浦大长公主教训了一番,说她妄议长辈事宜,连带她母亲也被扣了一顶宠溺无度、教女无方的帽子......这些往事似乎还是昨日,短短数载已换了天地,傅家现下除了执玉,执珪、执璋、执琼、执瑶他们都已零落、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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