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勋缓缓抬头,一字一顿,目光诚恳道:“因此,微臣想求娶华阴郡主,还请皇上做媒。”
此话一出,景战僵在原地,容勋说什么,他要娶易瑶?
与景战的反应相反,元德皇帝一扫眼中的阴霾,哈哈大笑起来:“容少卿,你在朕身边数年,不少官宦之家找朕来说媒,你都没答应,今儿倒是头一回听你谈自己的婚姻大事。”
容勋面上浮起一层浅淡的窘迫。
元德皇帝眉开眼笑道:“行了,朕不打趣你了,婚事我会帮你问问,不过易长风最是宠爱她的女儿,倒也不一定同意。”
“多谢皇上,有皇上保媒,微臣相信易将军一定愿意把女儿嫁给微臣。”容勋起身,长长作揖,向元德皇帝诚心的拜倒。
这马屁,正中元德皇帝的心窝子,他一脸感慨道:“要是朝臣能有容少卿一半会说话,那朕就舒心多了。”
第6章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淋雨可以,别踩我……
容勋面上仍是谦卑之色:“皇上过誉了,朝臣良口谏言,话虽难听,但苦口良药利于病。”
元德皇帝啧了声:“朕就怕还没药到病除,就被这帮胆大的朝臣给气死了。”
近日南疆不太平,朝堂之上,以右相陆岩边为代表的陆党,主张求和,并且提出和亲之意。然而,左相林房运为首的林党,却认为南疆的种种行为是对景朝泱泱大国的侮辱,请求陛下派兵出战。
一个求和,一个求战,元德皇帝头疼不已。
“容卿,朕要歇息了,”元德皇帝看了眼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发出一声叹息,“你们都回去吧。”
一行人退出长生殿。
景战叫住容勋:“容大人,你是真心想娶易瑶吗?”
容勋掸了掸并无灰尘的衣袖,回首笑盈盈道:“微臣很早就喜欢郡主了,能有机会娶郡主,实属三生有幸。”
景战面色一僵,冷哼嘲笑道:“我与瑶瑶两心相悦已久,你即便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容勋淡淡讽刺:“太子殿下连人都得不到,要心何用?”
景战一时语滞。
他感觉事情愈发不对劲了,这一年来,为了获得易瑶的芳心,景战在将军府上花了不知多少心思,易瑶也正如那些蠢女人般,轻轻松松的就上钩了。
可就在他要收网之际,易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他的眼神不再含情脉脉,反而冷若冰霜。
起初,他还觉得,女人嘛,惯会用些欲擒故纵的手段,他府上的那些歌姬舞姬便是如此。
但从生辰宴开始,景战就发现易瑶不受他的控制了,易瑶先是指控刺客是他派的,差点就让他担上了极大的罪名,逼得他不得不丢出赵乾这颗棋子保命,再来又是当面撇清与他的关系,现在居然当他如陌生人一般。
“太子殿下,天色不早,微臣告退。”容勋朝他虚虚告礼,转身走了。
景战望着他的背影,一股男人的自尊心喷涌而上,寒着脸对身边的太监道:“备马,现在就去将军府。”
太监:现在???
将军府。
易瑶神情懒散的靠于软塌,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又闷又热,这春末入夏的时节,又是打雷,又是无风,估计要下暴雨了。
忍冬放下窗子:“郡主,刚刚前厅有太监过来,说皇上要将军明天进宫。”
“轰隆隆——”一串惊雷落下,窗外电闪雷鸣,亮了一瞬。
“皇上要阿爹进宫做什么?”易瑶坐直身子,被惊雷给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一脸担忧道:“莫非是后悔给了我郡主的爵位,想要收回去?”
“不会吧?”忍冬道,“皇上向来金口玉言。”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豆大雨点瞬时成阵,突然传来嘈杂的叫喊声。
“太子,太子!”
“太子,您不能进去,我们郡主已经歇息下了。”
“这实在不合规矩。”
“……”
“怎么了?”易瑶掀开素色纱帘,看向端着烛台的忍冬,“外面什么声音?”
忍冬推开窗格,只见景战站在一院子红玫瑰丛中,对着她的闺房大喊:“易瑶!易瑶!易瑶!”
他就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淋湿湛蓝的袍子,头上戴着的玉冠歪到一边,墨黑发丝顺着雨雾紧紧贴着面颊,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清冷的嗓音自女子闺房里传来:“太子这般是要做什么?”
冰凉的雨丝灌入景战的脖颈,他冷得牙关打战,颤颤巍巍道:“我有愧于你,我是来求你原谅的。对不起,我错了,瑶瑶你能原谅我吗?”
天上又是一声巨雷劈了下来。
女子闺房的窗棂支了起来,细密的雨丝顺势飘入,携着春末夏初的凉风,吹起易瑶鬓边的碎发。
“瑶瑶!”景战焦灼的上前一步。
“太子!”易瑶拔高声线喝止他继续上前,柳叶弯眉倏然皱起,面上露出一股子由内而外的嫌弃,“你把我一院子的红玫瑰都给踩烂了!”
浑身湿漉漉的景战,差点没站稳,深刻怀疑刚才听到的那是人话吗?
景战可怜兮兮:“瑶瑶,难道我连这几株花还不如?”
他都亲自登门道歉,还被大雨浇成落汤鸡,他这简直就是历代历朝最惨的太子,易瑶居然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反而心疼那几朵破玫瑰。
“哐当”一声,易瑶面无表情的直接合上窗户,丢出一句话,“一天天的戏可真多。”
窗户激起一阵水花,飞溅到景战的嘴里,逼得他生生往后退了几步,呛得直咳水。
景战:不是听说女子都爱苦情风月戏……
她怎么这么与众不同?
景战灰溜溜的离开将军府,儿郎淋雨卑微求姑娘原谅的戏码,以易瑶的冷酷无情,到此结束。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房内易瑶睡得极其坦然。
她又做梦了。
一回生二回熟,易瑶明白,梦里前世的日子,还在继续向前走。
她也好奇,上次做梦看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弄得她心痒痒的,很想知道容勋的结局到底怎么样了。
梦中的地点仍然是冷宫。
剧情发展到景战一声令下,数百只箭雨齐发。
坐在高头白马上的容勋,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她既死了,你们也跟着陪葬吧。”
就在此刻,指着容勋的数百只箭羽,齐齐调换方向,转而对准景战和陆飞雪。
“你们……叛徒!”景战后退一步。
容勋抬起一只手臂,伸出食指,指向景战,面无表情道:“杀。”
满天箭雨,划过长空。
千钧一发之际,景战毫不犹豫的将陆飞雪推到了他的面前。
“噗——”这是箭头扎入血肉的声音。
陆飞雪看着插在她胸腹的十几支箭羽,僵硬的转头看向景战,不敢相信道:“皇上,你就这般对臣妾?”
“对不起,来世我一定好好对你。”景战推开陆飞雪,借着轻功往后退。
陆飞雪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景战想跑,但是容勋哪里会给他机会,不待景战跃出十步,一把锋利的月白刀刃,已然横在他的脖颈上。
“呵呵呵,禁卫军竟是你的人,”景战没了退路,开始自嘲的大笑,“你和三弟果然联手了,哈哈哈……成者王败……”
容勋懒得听他讲完最后一句话,刀刃横拉,直接一刀了结景战的性命。
景战无力的倒下,容勋一脚踩在了他的尸体上,躬身半蹲,盯着景战那张惨白的脸,一剑划过,两颗眼珠子咕噜噜滚下他的脸庞。
似乎还不解气,容勋又卸了景战的两条胳膊、腿,刀尖往他肚皮上悠悠一转,五脏肺腑登时搅成稀巴烂。
鲜血喷溅而出,一些溅到容勋的脸上,显得分外恐怖。
做完这一切,容勋丢了剑,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只剩下一堆灰烬和还在冒烟的碳木堆,抬脚走了过去,整个人跪伏在上面,用双手开始往外扒拉碳木和灰烬。
易瑶走上前,听得他嘴里喃喃:“瑶瑶……瑶瑶……”
容勋的嗓音,没了往日的清晰明亮,透着沙哑和绝望。
“瑶瑶……瑶瑶……”容勋眼尾泛红,如鸦羽般的长睫泛起一层水雾,汇聚成珠,淌过他的脸颊。
啪嗒、啪嗒……几颗泪珠滚进还在发亮发红的碳木,水与灼木相撞,发出“嘶——”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