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一枚白色月牙儿形状的玉佩,看佩绳和样式,像是男子所带。
易瑶下意识的捡起玉佩,直接藏进了袖子。直觉告诉她,这枚玉佩,定和杀害云烟郡主的凶手有关。
忍冬找到自家主子时,便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古井边,双眼发直,小脸惨白。
闻声赶来的太监和宫女们,见到井里的景象,慌张的去通知了禁卫军统领,带着侍卫前来打捞。
捞出来的尸体正是云烟郡主。
易瑶不敢相信,方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就如残花败柳似的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忍冬拿来了一条毛毯,给易瑶披上。
身在宴会上的大理寺卿容勋,得知此事,匆匆赶来。
“瑶瑶,你还好吗?”容勋双手按在她的双肩,“还能回忆起发现尸体以前的事情吗?”
易瑶脑中一团乱麻。
细细回想片刻,她的确听到了一些杂乱的动静,接着是一声“咚”。
“咚”……应该是抛尸的声音。
那杂乱的声音,会是凶手和云烟郡主在搏斗中发出来的吗?
她正发愣着,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宫女,小跑了过来,扑通的在容勋面前跪下:“奴婢、奴婢在附近看到过一个男子,不知是不是杀害云烟郡主的凶手。”
容勋凝眉冷声道:“你看到的是何人?”
宫女摇头:“我记得他的容貌,但不知名讳,那人从前没见过,想来是今日赏菊宴来的宫外之人。”
“那我带你去赏菊宴拿人,你可有把握辨认出凶手?”容勋问。
宫女斩钉截铁道:“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赏菊宴,太后皇帝听闻此事,纷纷大骇,然后是惋惜云烟郡主年纪尚幼,就遭此横祸。
元德皇帝冷着脸吩咐容勋,即刻带宫女搜索全宴,务必捉拿凶手。
不消片刻,宫女指着陆家的大公子陆乾,瞪大了眼睛:“就是他!”
几个侍卫鱼贯而入,立即反手扼住了陆乾,带往大理寺。
易瑶披着毯子,手握海棠纹的热汤炉。
陆乾从她面前经过,他穿着一身墨绿的袍子,腰间戴着的是一枚圆形玉佩。
易瑶握紧袖中的月牙儿玉佩,瞬间反应过来,凶手不是陆乾!
那宫女是故意指认的。
易瑶望向坐在高处的元德皇帝,又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中央的陆岩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说出月牙儿玉佩的事情。
她瞧着元德皇帝的脸色,分明是不想放过陆家的样子。
宴会出了死人的事情,只能提前结束。
易瑶坐上回府的马车,等出了宫,待到无人之处,才从袖中拿出那枚月丫儿玉佩。
玉佩通体白色,并无字样。
忍冬见了,皱眉道:“这不是民间的赠月之礼么?”
“赠月之礼?”
“民间有赠月习俗,互相倾慕的男女,赠予对方月牙儿形状的饰物,意在定情,男子一般是做成玉佩来佩戴,女子一般是耳坠或者项链,藏于香囊之中。喏,郡主你看,这月牙儿的形状,倘若是两块,就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月圆。”
易瑶见忍冬指着月牙儿玉佩空缺的部分,很快明白过来,还有一个女子,拥有这枚与之匹配的月牙儿。
可为什么要杀云烟郡主呢?
她与宫中其他的人,并无厉害关系,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已。
难不成是云烟郡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所以遭到了灭口?
然后真正的凶手,将杀人罪推到了路过的陆乾,以此顺了元德皇帝的心意,灭了陆家。
想到这里,易瑶不禁头疼,与陆家敌对的仇家,实在太多,加之今日是赏菊宴,外臣可以进宫,这样一来,凶犯的范围太过广泛。
她得找容勋商量。
第17章 陆家倒了,朝廷生变 容勋,倘若你做了……
易瑶赶往大理寺,容勋正在审问陆乾。
审问室的木门被推开,“吱呀”一声,这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
屋子里头寒气森森,易瑶袖内的手臂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乾双手戴着镣铐,坐在老虎凳上,双目微垂,紧紧的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肯交代。
容勋与他僵持了两个时辰,闻见身后动静,回头一看,方知是易瑶来了。
他微微蹙眉:“瑶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不少犯人受过私刑,灰白墙壁上浸染着血迹,并不是女子适合来的地方,他怕吓到她。
“容勋你出来,我有话要与你讲。”易瑶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头发凌乱的陆乾。
容勋跟着她出来,走到廊檐下。
易瑶稍稍站定,拿出月牙儿玉佩,脸色端方肃穆:“陆乾应该不是凶手。”
容勋接过玉佩,听她细细的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其月牙儿玉佩在民间的风俗含义,顿时明白了这是一桩有预谋的局。
“瑶瑶,这件事你有与别人讲过吗?”容勋握着玉佩,眉目之间凝重了几分。
“没有。”她摇摇头。
“那便当做这枚玉佩不存在吧。”他道。
易瑶抬眼,神情怔了怔。
容勋站在房檐下的阴影处,玄色墨袍仿佛融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他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这样的容勋,很陌生。
“真相不重要吗?”易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容勋垂下眼睫,语气及其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对皇帝来说,真相不重要,他要的是打压陆家。”
易瑶垂下目光。
是啊,她在赏菊宴上就看到了元德皇帝的眼神,总算是抓到了一个整治陆家的把柄。
所以,她便该当做无事发生,默许元德皇帝抓捕陆乾吗?
那陆家……和前世的易家,又有何区别。
不过都是皇帝卸磨杀驴罢了。
“瑶瑶……”容勋见她半天不言语,轻声道,“迟早有一天,云烟郡主的公平和正义会得到声张,但绝不是今日。”
易瑶杏眸微抬,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嗓音微颤:“容勋,你做了皇帝,也会如此么?”
倘或一朝登基,就杀光所有对帝位有威胁的权党。
容勋沉默半晌,走出房檐下的阴影,牵着她来到阳光下,阳光和煦,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五官分明,眸光澄澈。
他的嗓音沉沉,有如秋风扫落叶的沧桑之感。
“永远不会。”
“我知道了,”易瑶将玉佩收好,转而看向容勋,神情略显疲惫,“审完案子,你也早点休息。”
容勋目送她离去,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
他方才犹豫了。
面对易瑶的问题,他说,永远不会。
但没说……他永远不会。
身为帝王,不可由着任何一个威胁在自己身边存在,这是基本,也是帝王的生存之道。
历史上太多的藩王割据,势力大了,起兵叛乱。
他不会允许自己步上后尘。
*
云烟郡主被害一案,很快告破。
陆乾第一天不说话,到第三天,忽然就全承认了,说是见到云烟郡主,心生玷污的念头,但云烟郡主誓死反抗,他一个没忍住,就掐死了她,然后扔在了古井里头。
案子判决结果一出,陆家没有一个人出来求情,陆岩边仿佛不认大儿子陆乾一般,甚至还请求元德皇帝,替他狠狠处置逆子,并且还说子不教父之过,他有罪,递上辞呈,意在辞去相位,有告老还乡之意。
元德皇帝当面拒绝了他的辞呈,只是罚了陆岩边一年的俸禄,陆岩边含着老泪跪谢皇恩。
朝廷上的臣子看得明白。
陆家一子一女,儿子杀人,被判死刑,女儿遭污,远嫁阔蒙。
从这一日起,陆家……倒了。
朝廷上再无陆林二党之争。
陆相跌倒,皇帝舒坦。
往日跟风陆党的臣子们,此刻都慌了,太子被废,陆党被连根拔起,以后他们的日子该如何过。
有人道,陆党倒下,易家崛起。
人人口中崛起的易家,在这风口上,反而及其的平静,关门过日子,仿佛此事与他们绝无关系。
易瑶自那日从大理寺回来,连着好几日都在梦魇。
她依旧梦到的是前世里的未来。
容勋和林遇安婚后的日子,平平淡淡,夫妻相敬如宾。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她总是看不真切林遇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