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斗胆说一句,先侯夫人留下的嫁妆,理应都是姑娘的。可奴婢整理库房并未发现有多少先侯夫人的东西,且以往的账目混乱,姑娘手里的银子太少了些。”
季青瑶顿住脚,是啊,她怎么把这些忘了。
总以为自己是外人,但原身娘亲的嫁妆也不该便宜了安氏等人。
这厢季青瑶定了主意,回去就和春儿商量着怎么把顾氏的嫁妆拿回来。那厢安氏送走彩衣阁的人,又把不省心的女儿叫到跟前耳提面命。
“我说你就不能让为娘省省心,一天到晚惦记着找她麻烦,你是嫌你娘我不够累吗?”
季明霞抱着安氏胳膊摇晃,“娘~女儿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不争不抢以为自己是仙女吗?”
安氏点着她额头道:“你懂什么,过完年她就十七了,我已去信给你父亲,让他好好给她寻门亲事嫁了……”
季明霞一听不高兴了,打断道:“娘,为何要让父亲插手?你随便将她嫁了不行吗?”要不然,嫁给表哥也成,表哥被她弄伤了脸,娶了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当然,后面的话季明霞只敢在心里想想,表哥受伤后回了安家,没多久舅舅来信,不知信里说了什么,娘生了好几天闷气。
“当然不行!”安氏皱眉道,“她入了太后的眼,我随便寻个人家把她嫁了,岂非落太后脸面?你父亲行伍多年,能看中的人多是军中出身,好比你那姑母,即便嫁的人是一方总兵,日子却过得没有在京城舒服。”
季明霞似懂非懂地道:“娘是要将她远嫁?”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那可太好了。
安氏见女儿终于开窍,又与她说了好些其间门道,让她不要一味与季青瑶作对,要懂得爱惜羽毛。
第35章 第34章
离京城不远的桥镇上,一行壮士骑马而至,时值傍晚,又是乌云催逼寒风阵阵,为首之人勒马吩咐道:“今晚在此休息,明日进京。”
身后众人听令行事,很快找到驿站投宿。
用晚饭时,外面下起雪籽,没多久成片的雪花飘落。
望着纷飞白雪,有人忍不住道:“这样的雪若北疆多下两场,开春蛮子又要劫掠了。”
“冬春之际最该防范,皇上召咱们侯爷回京,究竟为什么?”
“你小声些,没见侯爷一路都不怎么高兴?”
……
楼上客房内,平西侯季淮和长子季阳刚用过饭,小二撤走碗筷,没一会儿就送来热水毛巾等物。
烛光之下,季淮抽出随身匕首,锋刃雪白,贴着捂热的面部,刷刷几下,半面胡须落地。
露出的下颌轮廓深邃,刀削斧凿般硬朗。
一旁季阳只像季侯三分,称得上俊朗英气,但始终差着点什么。
刮完胡子,季侯瞬间年轻几岁。
他随手将匕首抛向季阳,道:“你也整理整理。”
季阳心不在焉险些被抛来的匕首划伤,压了一路的疑问还是问出了口。
“父亲,皇上娶青瑶为后,是存了什么心思?”
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听宣明帝这半年来的作为,大刀阔斧地清洗了徐党,连一向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端王也落了个圈禁下场。
难道宣明帝疑心深重,要对所有潜在威胁下手?此次盯上平西侯府,是为了父亲手中兵权?
季淮沉声道:“好了,眼下想再多也无用,咱们离京日久所知甚少,赐婚之事已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若是不想收拾就回房睡吧。”
三两句撵走长子,季淮在桌边坐下,从贴身暗袋中抽出两封信。
一封是安氏写的,要他为青瑶择婿,信中之言无非是继母难为。
一封是皇上密诏,言明要他回京送女儿出嫁。
密诏在前,家书在后。
季淮直觉其中别有内情,一切只有等到回京才能解开。
除夕早上,季青瑶被雨儿叫醒,窗外一片洁白,昨晚入睡前尚是小雪,没想到一晚就下了两三寸厚。
院子里白到耀目,阳光晴好,用过早饭,季青瑶领着丫鬟一起堆雪人,圆滚滚的身子,乌黑的眼珠,红纸擦出两抹胭脂色,再缀上鼻子、胳膊等。
几人正玩得开心,忽然有人来通禀,说宫里来人传旨。
季青瑶匆忙赶去时,安氏等人早在正厅坐着,陪着来传旨的内侍说话。
上前见礼,那人忙避开道:“这可使不得,大姑娘身份贵重,咱家怎么当得起。”
作为侯府主母,安氏也招待过几次宫中宦官,可今日传旨的宦官不只品级高,还带了好些赏赐来,言语间更是客气,好似侯府将有喜事发生。
眼见对方对季青瑶这般态度,安氏心中有种不妙之感,不由道:“公公,府内人已聚齐,这圣旨……”
那人笑道:“今日贵府双喜临门,夫人与众位多等等也无妨。”
季青瑶不解,何来双喜?
但看安氏坐立不安,季青瑶倒不在意了,喝喝茶吃吃点心,好不惬意。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伴随着小厮惊喜的叫喊,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
“侯爷回来了,侯爷、大公子都回来了!”
季青瑶闻声险些摔了手里的茶,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相较于她的惊吓,屋内人多是面露喜色,一窝蜂地奔出去迎接,季青瑶慢了一步,走到院里时被落在圈外。
只见被围在中间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面貌俊毅,在季青瑶盯着他看的下一秒回视过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季青瑶挂在脸上的假笑险些没绷住。
季淮生性冷硬,府内众人皆知,早已习惯他冷着一张脸。
等候多时的宦官轻咳一声,上前道:“恭喜季侯回京,一家团圆,咱家也该宣旨好回宫复命。”
以季淮为首,府内众人跪在厅中接旨,季青瑶垂首跪在第二排,耳听得那宦官抑扬顿挫道:“……平西侯之嫡长女季氏青瑶,秉性端淑,克娴于礼,柔明毓德,静正垂仪,太后躬闻之甚悦,聘为佳妇入主中宫,兹以礼部择选吉日……”
如遭雷击,季青瑶呆傻在那里,周遭一切都与她隔绝了般。
怎么会?她就要嫁给皇帝了?她是不是在做梦?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对劲儿了,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平西侯居然回府了,又跑来个内侍宣旨赐婚!
一定是她对萧瑾心生旖旎,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她错了,她以后都不敢了,快醒过来吧!
季青瑶狠狠心掐自己一下,好疼,可是她没有醒,周围的人已开始谢恩了。
内侍宣读完旨意,将懿旨交给平西侯,眼角余光瞄见季青瑶正一脸呆愣在那里,还以为是高兴过头了,忙装作没看见转头与平西侯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屋里的人纷纷起身,春儿见季青瑶还跪在那里,上前搀扶。
嫡长女将成皇后,也不见季淮脸上有多少笑模样,唤来管家开祠堂将懿旨供奉起来,尔后吩咐安氏等人各自散去。
季青瑶被赐婚的消息打击得不轻,浑然未觉季淮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回到自己院中,季青瑶仍纠结自己怎么就被选上了?
论才貌拼家世,那日赏花宴上比她好的人不多也得有三四个。
云太后赐婚,一定是和萧瑾商量过的,萧瑾他为何会同意?
春儿见季青瑶面无喜色,回了屋里更是蹙着眉走来走去,忍不住问:“姑娘,你……不愿进宫为后?”声音很轻,似乎怕被人听到。
季青瑶咬唇,道:“对,我不想进宫。”那里进去了还能自由吗?关键是嫁的人是皇帝,三宫六院美人众多,哪个女孩子想跟旁人分享丈夫,反正她想想就难受。
问出了答案,春儿却觉更难办了,斟酌着劝道:“当今皇上年纪轻轻,容貌俊美,听闻是个英明圣主且不贪恋女色,姑娘进宫为皇后,乃正宫嫡妻,不会有任何人敢轻慢羞辱……”
她说着说着就不敢再劝了。
因为季青瑶一双美眸中已噙了泪花,望着窗外雪景的脸上满是忧郁,好似下一秒就能放声大哭。
春儿轻叹一声,退出屋子静静守在外面,不让人冒然进入。
窗前,季青瑶白净的脸颊上滑落泪珠,一颗心沉甸甸地坠着。
萧瑾他,的确出色,即便撇开皇帝的身份而言,他也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但偏偏这一点是季青瑶最怕的,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乖孩子,在上大学前虽然经历过朦胧的暗恋,但在感情方面仍是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