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福海已代皇上夸奖了几句,并象征性地询问阿真可愿留在宫中效力。
阿真自是十分情愿,忙不迭地叩首谢恩,笑得阳光般灿烂。
轮到季青瑶时,长宁公主突然打断道:“皇上恕罪,此女乃平西侯嫡长女……”
就在方才季青瑶出现时,周围夫人们就开始议论交谈,长宁公主觉出不对来,定国公世子夫人见母亲似乎不知情,忙低声向她说了季青瑶的身份。
顿时,长宁公主惊诧难掩,亦如旁人将目光投向呆愣住的平西侯夫人。
安氏心中惴惴,不知季青瑶缘何出现在宫宴上,更想不出该如何应对,甚至还异想天开对方只是长得像而已。
但当季青瑶说出姓名后,安氏再难自欺,头晕目眩,险些把脸栽进盘子里。
长宁公主见安氏如此,心知情况不对,只得先出面点明季青瑶身份,毕竟赏花宴由她一手操办,出了事她得负责。
萧瑾闻言故作惊讶地道:“堂堂侯府嫡女,本该受邀赴宴,为何以厨娘身份入宫?季青瑶,你若不分说明白,朕便治你个欺君之罪。”
本来安静站在那里的季青瑶被这无耻之言惊到,治罪?还欺君?
到底谁在欺谁啊?果然伴君如伴虎,能当皇帝的个个是戏精。
气恼之余,季青瑶胆子也大了,抬眸直视萧瑾,眼睛似水洗过的黑葡萄,脆声道:“皇上此言偏颇了,拿园中腊梅来说,它既可赏花亦可闻香,再不然劈了当柴烧也成。臣女是侯府嫡女不假,开了暖茶小筑亦是东家,会做糕点也能称一句厨娘。”
“长宁公主办赏花宴,看中暖茶小筑的招牌,我等应召入宫做事乃情理之中。”
“至于受邀赴宴一事,臣女并不知情,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皇上明断。”
条理清晰,直言不讳,季青瑶一脸坦荡地站在厅中,旁人都不由得佩服她胆量。
萧瑾轻笑一声,道:“请帖由宫人亲自送到侯府去,莫非是平西侯夫人故意隐瞒?”
他生得俊美,长眉微扬,眸若深潭,挺直的鼻梁下唇若涂朱,轻笑着的样子更是令人心荡神迷。可在场无一人不是提着口气,仿佛下一刻,他会化身夜叉夺人性命。
耳听得皇上提及自己,安氏惶惶然跪倒在前,道:“皇上恕罪,宫中送帖之时,青瑶未在府中,臣妇、臣妇……”
安氏说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将实情当堂说出,不管别人信不信季青瑶敢离家出走,追究起缘由,侄子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她的名声就更臭了。
这时,云太后出声道:“安氏,你欺上瞒下,自私自利,哀家罚你抄《心经》百遍,你可愿受罚?”
安氏如蒙大赦,当即叩谢太后圣恩。
随即,云太后招手让季青瑶到跟前,柔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季青瑶眼帘微垂,猜不透云太后是否和萧瑾一样,早知晓她的身份,今日叫她来不过演一场戏送她回去。
她抿了抿唇,回道:“能为太后效力,是臣女荣幸。”
于是接下来众夫人见证了今日太后给出的第一份的恩赏,流光锻三匹,白狐裘一件,琉璃月簪一支,皆赐予平西侯府大姑娘。
季青瑶领赏谢恩,云太后又让最信任的秋女官带她到大殿安排位子。
宴饮过后,萧瑾自不会与一众女眷久待,陪着云太后去露台赏景。
御花园的腊梅树花开朵朵,小巧玲珑的花儿在阳光下仿佛黄玉雕琢而成。
正值妙龄的少女游走其间,或驻足观赏,或嬉笑玩闹,衣裙翩跹,笑靥动人。
云太后看着看着,忽然道:“皇儿中意之人,是她吗?”
未曾言明,两人却都明白指的是谁。
萧瑾道:“是,母后以为如何?”
云太后中肯评价道:“若为皇后,她性子太软,也不够聪慧。”后宫之主,要能镇得住魑魅魍魉。
在后宫多年,云太后深知,这里如同漩涡,进来的人难以走出,大多数被搅得支离破碎,不复当年。
萧瑾想起前世,他的皇后换了三个,除了徐萱,都很符合世人眼中皇后的标准,端庄、聪慧、贤淑、高贵,可萧瑾不喜欢,甚至越来越不耐烦。
她们的心思太杂了,太会伪装,明明心里嫉妒得发狂,却要用新人固宠,一边和旁人笑着称姐道妹,一边谋划陷害,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私底下没有谁不收买宫人往外传消息。
那样的皇后,他这一世懒得应对了。
季青瑶是特别的,她来历成谜,与平西侯府感情不深,性子软糯单纯,最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厌她靠近,甚至喜欢她身上的异香。
想到刚刚据理力争的模样,萧瑾唇角泛笑,道:“她只要坐在那个位子就成,其余的自有我来应对。”
云太后侧首看向萧瑾,未在她跟前长大的儿子,已成了帝王,傲然强大,不需要她去操心任何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眼下萧瑾还没喜欢上吧,或者说没意识到。
第29章 第29章
虽闹了一出意外,但赏花宴后续的安排不会被打乱。
一件件彩头摆出来,有精巧的累金丝蝴蝶花冠,前朝大家的亲书诗稿,宫内珍藏的青木琴和画圣云溪真人的美人图。
对应着投壶、作诗、琴艺、作画,贵女们可自行报名参加,一人多项也可。
一时间,贵女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杨姑娘一定是选作诗吧?”
“那还用说,芝兰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虽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作诗最有把握。”
“也是,听说鲁二姑娘精通琴艺,还未曾见她在人前弹过。”
“这么说,还是不要选琴艺和作诗了,可投壶太过儿戏,我画艺又平平,为何没有比女红的?我针线做得倒不错。”
“想得美,我还想比马球呢。”
……
议论声中,一道清凌凌的琴声乍然响起。
顿时人们的目光投向御花园的赏月亭中,只见一少女身着天蓝色留仙裙,螓首微垂,皓腕纤纤,端坐在古琴前,正是方才被议论的鲁妍。
有人恼恨被其抢占先机,有人佩服其果敢,不管如何,今日赏花宴上,鲁二姑娘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曲《梅花三弄》意趣相得,引人入胜。
铮铮琴音传入季青瑶耳中,她扭头朝殿门望了望,道:“外面已经开始了,你不去参加?”
宴席刚散,季青瑶就被拉到角落,一些贵女原本想找她说话的,见这两姐妹的架势也作罢了。
季明霞眼睛转了转,暗道自己又没希望拿彩头,才不去丢人呢。
下巴一扬,瞪着她道:“少管我,你不是跑了吗?干嘛还回来,表哥被你划伤了脸,那道疤去不掉了,你还敢回来?”
眼前的小姑娘搁在现代不过一个初中生,季青瑶一直都不想跟她计较什么,但听她提起那件事,还是以质问的口吻,心里难免升起一丝怒火。
“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我为何不敢回来!”
“若是你口中的表哥对你欲行不轨,你待如何?”
“哦,我忘了,你倒一直很喜欢他,你娘也待他极为亲厚,你们是一家人,我才是碍眼的那个。”
“可惜,我还是回来了,继续做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不喜欢也得忍着,人生在世,哪能叫你一直顺心顺意呢?”
季青瑶冷着脸句句紧逼,完全脱离季明霞以往印象,最后挂在脸上讽刺的表情,更是令她忽然恼羞成怒。
“你敢笑我?贱人!”被宠坏的孩子发脾气都不看场合的,一上午的不爽和冷遇像炸药,被季青瑶的嘲讽点燃。
季明霞猛地扬起手,眼看就要扇到季青瑶脸上。
一次,两次,真当她是泥捏的吗?季青瑶钳住季明霞的手腕,慢慢用力,坚持锻炼的好处就是力气比这些娇小姐大多了。
季明霞痛得飙泪,可她的嘴巴被捂住,后背撞在墙上,整个人被季青瑶压制住。
“这只是一点教训,你若再敢朝我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还是不想闹大,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季青瑶就撒了手,戒备地朝后退了几步,见季明霞垂着头不再纠缠,她便朝殿外走去。
然而,季明霞却是没吃够苦头,在季青瑶转身之时,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朝季青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