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留情,就休想达成目的了,他是一贯贪生怕死。”补剑缺仍不松手,嘴上也不忘嘲讽老同僚。
戒神老者好不容易从狼爪之下自救成功,没好气道:“说不听……宝、典、已、毁!就是这样!”
“你的小抄版呢?”曾经设法借阅宝典的银鍠黥武突然插嘴,惹得戒神老者一惊,立刻否认三连:“嗯?小抄?哪里,没有的事别乱讲!”
“老者。”恨长风再次出声打断他的装疯卖傻。
戒神老者见他沉默寡言的模样,一时语塞——他毕竟也是看着朱武长大的托孤老臣,走到今日这步,也难免兔死狐悲伤其类。
“哎……”他犹豫片刻,将自己私下誊写的宝典简易版递给恨长风:“其实宝典内中对圣魔元胎记载也并不详细……你们快走吧。”
“老者,一起走。”恨长风反手握住戒神老者的手腕。
风千雪一行三人顺着地气异变的方向前行,短短几刻之间已遭逢暴雪烈阳雷雨三种极端天气,更有受魔气催化的各种妖物袭击。
那些妖物本是低等物灵,如今苦境异变,断层附近更是魔氛肆虐,低等灵也受浸染,纷纷现世作祟。
“啧,魔界被天雷轰出断层,现在轮到苦境断层,有够倒霉。”剑锋削掉一群妖灵,风千雪不禁感慨:“伏龙先生在对面,应该也会设法修补断层,若能联系就好了。嗯……”
“这么大的裂缝,要修补也不是一时,喂,你们看!”孤独缺突然抬起缺刀,指向断层之处的异象。
只见断层上方天地倒转,阴阳错位,星河似坠。
“恐怕不只是断裂。”羽人非獍言简意赅,思忖之间张起六翼腾空,欲观断层内景,不料方才接近便感晕眩——是失衡的地气形成怪异能量,干扰甚强。
“大哥,怎样?”
风千雪走到断层边缘,询问漂浮在空中的羽人,只得到他一个摇头。
“连你也无法窥出究竟,这断层不简单。”风千雪边想边道:“不过毕竟是一境之地,崩裂的后果显然不限于物理损伤。”
孤独缺收起缺刀,用泊寒波请托朋友锻造赠与的假手理了理头发:“丫头,这个状况,你们玄宗的有什么说道?”
“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任一要素受损便会破坏五行平衡,但这裂缝无法越过,修补的事情很大条。”
“那现在是要安怎?”
“如果七巧神驼还活着就好了。”风千雪感慨了一句,盯着孤独缺的假手若有所思:“不过铸造之道,应该也不止他一个高手,我在考虑其他可能性。嗯……你这支金华火腿用起来好像不错,不如去问鹿王前辈是何方神铸妙手。”
“没大没小,你家的火腿!”孤独缺拿胳膊肘往羽人腰侧一捅:“管好你小妹,这口舌不饶人,当心做剩女!”
“我剩我骄傲,练云人就是偶像。”风千雪不痛不痒的反驳,突然察觉气氛有异,头顶似被巨大阴影笼罩:“嗯,那是……?!”
抬望眼,竟有一道巨大蛟影凌然越行断层,仿佛不受断层诡氛丝毫影响。
“生翅带角的很大只啊,什么怪物?”
风千雪仔细回忆,这股气息她在北越天海应是见过,灵光一闪愕然惊诧:“魔蛟……难道是鸠槃神子?他竟能越行断层!”
“兴云作雾,腾踔太空,正是蛟之特性,想不到竟能在此一睹传说中的灵物,此行不虚也。”
突兀的感慨之声从不远处传来,风千雪警觉回头,却见一名儒者一手执笔一手持册,站在一旁写写画画自言自语:“特别的素材,吾要记下来。”
看清对方装扮长相,风千雪难得失语。
……这位谁家的小号,捏得也太随便了吧?好歹把唇膏色号换一下不行吗,是有多喜欢这种中毒莓果色啊?!
“喂,书生,取材取到这地方,我看你是吃饱撑的!”最不耐烦酸儒的孤独缺径直上前拿缺刀把儒生从摇摇欲坠的断层边缘往内戳了几步:“要命就走远一点!”
“耶,老先生,吾辈行走江湖收集素材,重在‘诡奇’二字,风险自然难免,小生自有分寸。”
儒生一本正经的表明心志,风千雪心道别取材了,我看你浑身都是梗,自给自足就挺好——不过不是传言那位在玄机门一战过后功体大损独自退隐了?如今也跑出来走跳,难道仅凭这个战五渣小号就要入局?
风千雪自己的凝神聚体之术还是月才子指点的,对眼前来者心中了然,但还是要做一下面子,遂开口问:“咳……这位先生,未请教名姓?”
“在下文心琢玉.不释卷。”儒生收起纸笔,报上名号。
“先生对方才那只魔蛟有何想法?”
“越行断层,目前他是独一份,值得注意。”
“听闻魔蛟乃魔界鸠槃神子所化,而鸠槃实为剑雪无名前身,先生可知晓这点?”
“哦?”不释卷故作惊讶:“这也是初次听闻,吾要记下。”
说着就又掏出纸笔开始写写写,边写边道:“昔日剑邪魔血开赦道,如今鸠槃重现为魔蛟,种种因缘际会,真是趣味,趣味。”
风千雪:“……”
……我怀疑你在草稿《一莲托生品》第二部 大纲,但我没有证据。
“那先生以为鸠槃神子将在之后时局中发挥何种作用呢?”风千雪继续“不耻下问”,顺便给面露疑惑的羽人孤独缺打眼色示意别插嘴。
“魔龙逝,魔皇临,魔界的故事将近高|潮尾声,晦暗之刻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鬼王叛出,鸠槃神子的动向将是另一个关键。”
风千雪听懂了他的暗示,但仍存疑虑:“异度魔人会看重所谓亲缘吗?或者说,银鍠朱武是否是唯一的异类?”
“这就要问魔自己了,不过传闻剑邪有佛缘,出家人的事谁说得清?”不释卷收起卷册,一看时刻,惊道:“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吾还要回去赶稿,各位,告辞。”
他翻身骑上栓在一边的小毛驴,拍拍驴屁|股溜溜达达离开,留下风千雪站在原地囧囧有神。
——佛缘什么的,剑雪无名被一莲托生大师渡化过,要不要问问万圣岩?
转念一想,善法大师嫉恶如仇,摩诃戒者拙朴实诚,估计都做不来这事,所以果然还是……咦,等等,裂缝对面好像还有一个佛门大神棍啊?
孤独缺一头雾水:“丫头,你跟他讲这么多,这个人什么来历?”
“也算是……自己人吧。”对于化体迫害本体风评这事儿,风千雪深有体会,无意揭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有一点头绪了,先回云渡山。”
楼无痕与剑圣寻至剑阁众人隐居之地,见大家已经安定下来,心中大感欣慰。
“二宫主,你是专程来看我们吗?”
“二宫主,对不起,以前是我们误会你……”
“恭喜二宫主与柳生先生终成眷属!”
众剑婢纷纷上前将楼无痕围在中间,嘘寒问暖,让多年来独自承担误解与痛苦的楼无痕既感动又无措。
“你们……你们都好,就……太好了。”
心中愧疚稍微减轻,楼无痕视线转向人群之后默不作声的霏婴和面露欣慰的妙凌菲。
“霏婴……”她欲言又止,彷徨不前,却是霏婴先有动作,一步慢两步快,迈至她身边,不再懵懂天真的脸上露出愧色。
“二姐。”偏见持续太多年,真相揭开的冲击与痛楚如今已渐渐弭平,霏婴试着轻轻握住楼无痕的手:“二姐,以前我少不知事,伤害你了,你……你原谅我可好?”
楼无痕心中一痛。
少不知事。
她曾经多么想要维护这位小妹妹的“少不知事”,只愿她继续天真快乐,却还是功亏一篑,逼迫她以这种残酷的方式长大。
“不怪你,是我……是我没做好。”
“……二姐。”霏婴抬手不甚熟练地替她拭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清泪:“我会长大,我不能永远都是小孩子。”
“啊……”
楼无痕垂下头,霏婴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抱住自己面冷心热的二姐,笨拙却真心地安慰道:“二姐你也很苦,现在就好了,以后也要这么好。”
妙凌菲动容地看着这一幕,想起先走一步的鱼纹老铗,那位老姐姐若泉下有知,此刻必定非常欣慰。
就在红楼众人重逢垂泪、破涕而笑的温情时刻,骤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气氛诡谲,楼无痕大惊,想起一种可能,喜悦之情顿时冲淡:“天地异变,难道是……剑阁,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