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珠拍了拍这个榆木脑袋,九姑爷倒不以为意,回头看了一眼拧着眉头的夫人,轻轻为她揉开眉间的愁,道:“我不会打。”
王明珠继续拍拍他的肩:“你确实不会打。”
可接下来,却不像王明珠想的那样,周敬端把把好开局,最后都输给了其他三家,其中赢得最多的是二嫂子言柳,她觉得一定有问题。
二嫂子赢得春风得意,脸颊红扑扑的很是俏丽,早年可是金陵第一美人。她拉住刚走进来的王槐就笑道:“我今天运气可好了,赢得他们满地找牙。”
“是吗。”王槐笑了笑,配着他那略微发福的脸,看上去像个活财神公,他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周敬端,道:“真不是桓王让着你?”
周敬端认真道:“是我学艺不精,二哥莫取笑我。”
他这声二哥喊得顺嘴极了,顺得连王明珠都没觉得哪里不对。王槐忙摆摆手:“我可不敢当。”
王明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故意放水。
可他怎么晓得,自己在一众兄弟里头,和二哥一家关系最好呢?
周敬端仿佛看懂了她心里的想法,指了指自己腰间玉佩下方坠着的几颗小金珠子。原来是送年礼时,礼单上多添的那十二件金器,桓王的记性也忒好了。
王槐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敬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笑出了褶子:“多年不见王爷,一切可安好?”
王明珠心有疑问,自家二哥早就去了金陵,上哪儿与桓王是旧相识?难不成这个家里除了当初给她拿桓王画像看的王权外,还另有一个远在天边的的月老内应?
桓王竟真的和他认识,也露出了甚少不见的笑容,对他而言简直是大表情。他仿佛话中有话,当着王明珠的面又打哑谜:“甚好,只是旧疾不愈,如今早就习惯了。”
王槐继续笑笑:“那就好。”
明珠瞧见她二哥脖子上挂的一串紫檀木佛珠,珠面细腻光滑,想来是主人时常把玩,滋养而得。从前去金陵时还未见他戴过,怎么数年不见,这喝酒吃肉的大商人如今倒信佛去了。
王槐迎着妹妹探究的视线,不躲不闪笑道:“求些财源,积些功德。”
这话任谁讲,王明珠都能信,可从他嘴里冒出来,就像听桓王说自个儿从来没杀过人一样离谱。
王槐没经商之前,活像个大杀神,进宫一趟只想着要逮御花园池子里的肥鱼一锅炖了,外出踏青背着弓箭非要把一对大雁射下来烤了,年纪小还混账的时候,曾做过用热水烫蚂蚁窝的壮举。出去说他本名谁也不晓得,但若是问王家大杀星,准能报出来他的名字。
或许真是这人自觉杀戮太重,一朝回头,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王槐捏着佛珠,对妹妹道:“小九也要常去寺庙上上香,我看京郊广德寺就不错,那边儿据说有个大师,对求姻缘子女一事很有帮助。”
王明珠心里吐槽:又是广德寺,你们这些人收了它多少宣传费,怎么不干脆进去剃度出家算了。
两人带着王槐送的一车金陵特产,打算回府。
晚膳时,王明珠面对一桌丰盛精美的饭菜,没忍住多进了些,直撑得她弯不下腰,桓王习惯了,便提议,不如一路走着回去算了,正好消消食。
于是马车先行回府,夫妇两个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桓王初归京时是最冷的时候,漫天风雪下的人睁不开眼,如今过年倒不显得冷了,风吹在脸上也不太刺骨,两人裹着长袍,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
王明珠问:“给我讲讲塞外的事吧。”
周敬端回:“塞外风大,确实无聊,每日不是演兵操练,就是巩固边防,有时候遇见敌国打探,抓起来揍一顿,倒是每天的乐趣。”
王明珠再问:“契丹人依旧想入侵我大齐疆土?”
周敬端:“近几年平息了,互市开得好,由专人看守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否则我也没脸回来见你。他顿了顿,又道:“在京中呆了一阵子,倒有些贪恋繁华了,难怪那个时候国难临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愿去边关做将帅的。”
王明珠叹道:“若无你与众将士们在关外守着,我们哪来的繁华,也是多亏了你,若契丹再有意犯我边关,我就随你一道去守着。”
周敬端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竟笑了:“你去做什么,我们骑兵营可不要娘子军,就算你会骑马,那你能掂得起来□□吗?”
明珠想反驳,但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也不占理,就道:“谁说要上阵了,我就不能去做伙头兵吗?万一你吃的睡的不舒坦呢?我还能侍奉一二。”
周敬端不说话了,他忍着笑意去瞧她气鼓鼓的小脸儿,被风吹得略有些红,看上去古灵精怪的。他一把将人揽进怀中,捏了捏对方小巧柔软的耳垂,慢慢道:“你真的去,我就无心打仗了。”
明珠呆呆地问:“为什么?”
“听过一句诗吗?”没等明珠问,他便继续说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
王明珠使劲在他腰侧拧了一把,这下脸是真红了:“这种话你都敢当街说,不怕上头那个治你的罪?”
周敬端坦然:“不怕,我是纯臣,绝无二心,皇兄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明珠咧咧嘴:“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谁要像你一样嚣张,早就被砍八百回了。”
周敬端摇摇头:“他不会杀我的,他已经欠我一条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日更。
☆、三月春猎
王明珠竟把那日的戏言当了真,说要陪他上边关,就真的自发练起了基本功。
从王家回来第二天,刚用过早膳,周敬端慢悠悠地从书房中随手找了本王妃看过的话本子,又着人从厨房取了盘山楂糕,打算去房里给日常睡回笼觉的王妃备着。
进门一看,却没瞧见人,他接着不紧不慢地,把府上有床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路过演武场,才发现王妃竟然在扎马步。
王明珠满头大汗,被春日的阳光晒着,不知是热的还是憋的,小脸红扑扑。
周敬端差人搬来一把椅子,自个儿往上面一坐,一边观赏王妃难得勤劳,一边吃山楂糕。
过了没多久,王明珠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看样子像是扛不住了。
她用力到连牙齿都在打战:“王......爷,我标......准吗?”
周敬端点点头,鼓励她:“比周敬微头回练武强。”
王明珠一听这熟悉的名字,便联想起了景王殿下惨白着脸,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的身子骨,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不能半途而废,浑身继续抖似筛糠,也要再撑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周敬端徐徐道:“我当初练下盘,扎马步的时候,在两腿之间放了个火盆,你若想事半功倍,不如......”
“不必了!”王明珠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喊:“您容我多活两年吧!”
王妃断断续续地坚持了大半个上午,午时小憩后,腿愣是抬不起来了,连下床都困难,更别提继续巩固基本功了。
王明珠尝试着走了几步路后,彻底放弃挣扎,瘫在床上像一条不愿意翻身的咸鱼:“王爷,不用管我了,我就这样死了算了。”
周敬端闻言一挑眉,走过去将她横着抱出了卧房,硬是把她带去了演武场,给她在椅子上垫了三个柔软的大垫子,安置好后,下人带上来一把弓并一筒箭。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稻草靶子,将弓握在手心,架起箭连射三发,三支都命中红心处,接着一拂耳边碎发,回身看着王妃,神情潇洒极了。
王明珠只恨这会儿腿疼,不能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只能略有些惋惜地道:“王爷好箭。”
站在一旁伺候的圆圆闻言,身子一歪,差点栽倒过去。
周敬端倒是没怎么生气,他将腿脚僵硬的王明珠扶了起来,把弓塞进她的手里,以拥抱的姿势,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吹气:“看靶子,屏气凝神。”
王明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家王爷还没做过如此亲密之举,即便是三更半夜,两人仅着中衣并肩躺在床上,也都是各盖各的被子,各躺各的位置,无形中仿佛有一条线置身于两人之间。周敬端发乎于情止于礼,端的一副谦谦君子相,即便被催了那么多次子嗣问题,依旧老老实实地,像是与朋友共枕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