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突然捂嘴大笑了两声，“你果真要当妆娘？真是傻孩子，你长大了还要嫁人，相夫教子，妆娘的活计都是有了年纪的妇人干的……”
莺儿接着说了一大堆，话里行间的意思是女子都要找个归宿，若能找个家境不错的人家，谁还稀罕出来靠手艺挣钱，能出来抛头露面的女子，像是女商，舞姬，女乐师等等都是身世不好没得选择，才要靠手艺吃饭。
夏萤思考了一下，现在不是辩驳这种价值观问题的时候，她扯着笑说道：“姐姐说的有理，妹妹刚刚也只是说着玩的，咱们先上妆吧。”
说毕她让莺儿拿手绢把残妆都擦净，然后给她化妆。
期间莺儿乖乖配合，眼睛却不住的打量了这些瓶瓶罐罐。那粉膏看着是浅淡的米黄色，擦到手背却一样显白，却又不像是擦了厚粉，这种膏状的水粉市面上买可要花不少钱，口脂的质地油润顺滑，简直能跟御贡的媲美。她虽然不全信这是如花自己调制出来的，但是旁人也不会给小丫头这么好的东西，楼里也没丢失什么贵重东西，只好暂且信这是小丫头误打误撞配出来的。
夏萤按照她们的审美，给莺儿扫了块大面积腮红，但是匀的比旁人的都干净，还有深浅过度的层次感。
上妆完毕后，莺儿看着妆容倒是挺满意，比她预料中的好太多。
“你既然这么手巧，不如姐姐帮你说说，把你调到姐儿跟前当个丫头？”莺儿对着镜子笑道。
夏萤喜道：“若能如此，我便先谢过姐姐了。”
莺儿眼睛转了转，“这倒巧了，你有所不知，凌波姑娘虽说才艺绝佳，但日常梳妆倒是手生，她身边还有个燕儿，其他的活都能干，就是一画眉就手抖。凌波姑娘正好说要找个会化妆的丫头，我这就跟妈妈她们说去，把你派给凌波姑娘去使。”
夏萤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说道：“多谢莺儿姐姐。”
莺儿顶着改良版艺伎妆走了，等到傍晚，她又过来找夏萤，说是要带她去见凌波姑娘。
夏萤平时经常去前楼和西楼，但去东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偶尔过去送东西，都有丫头在外头等着接了东西送进去。毕竟这里东楼住的几个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虽然流落风尘，但依旧洁身自好。东楼每日不像前楼和西楼那么热闹，里面住的几位姐儿每月赚的钱比西楼要多两倍，因为来东楼的客人却非富即贵。而其中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头牌凌波姑娘来的。
后院和东楼就百来步的距离，夏萤抬眼看见一个高挑的丫环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们，她多老远就看见了那丫环好像有一对蜡笔小新般的粗眉。
凑近看清楚那一对画出来的粗浓眉毛，夏萤心道，好大胆，好前卫。
粗眉丫头没多说什么话，只在前面引路。路上夏萤听莺儿耳语，原来凌波姑娘今晚本和一位公子有约，但那位公子临时有事走了，凌波姑娘又早把其他客人的邀约都推了，现在晚上无事，听说要安排个新丫头，就要叫过去瞧瞧。
夏萤点头认真听着，莺儿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凌波姑娘有两个丫头，一个叫燕儿，就是这个引路的丫头。燕儿算是大丫头，平时替凌波姑娘保管首饰和贵重物品，梳头更衣，一应大事都靠她。而夏萤顶替的柳儿是小丫头，平时去外面传话拿东西，买东西跑腿，铺床叠衣收拾房间。
两人跟着燕儿上了二楼。燕儿引着她们来到了头牌姑娘的房里，进了三道门，掀开两道珠帘，夏萤才见到正卧房里坐着的凌波姑娘。
第七章
头牌姑娘的住所不用必说，一应装饰摆设都是参照大户人家的小姐绣房来的，外间摆着琉璃盏，玛瑙盘，墙边放着琵琶古筝等乐器，装着字画的彩绘磁瓶。里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穗子红纱帐，镶瑁梨木床。
夏萤眼珠子转了转，这个卧房里，有个青楼头牌美女，有个端庄的管事丫头，有个穿戴整洁的大丫头，还有自己这个小村姑。
她现在穿着下人的粗布蓝花衣，跟光鲜完全沾不上边，还挽着破旧的袖口，整个人和房间的气质格格不入。
得亏我是穿越来的，要真是个原装的粗使丫头，这会儿可能觉得要钻进地缝。
心理素质方面，夏萤拿捏的死死的。
凌波姑娘坐在妆台前的蓝底绣花缎包凳上，转头打量了夏萤几眼。莺儿之前说这凌波姑娘脾性挺好，柳儿是撞枪口上才被赶走。
“你就是小如花？”凌波姑娘说话间冲莺儿招招手，也没站起来。
夏萤点头，给凌波姑娘行礼，期间状若无意的瞟了凌波姑娘两眼。
天色刚黑，凌波姑娘未系腰带，只穿着浅粉色上衣，白色花边的裙子，轻薄的类似睡衣，脸上已经卸了妆，钗环已经卸了大半。看来晚上没有客人应酬，早早准备休息了。
夏萤看着她的素颜，默默打了八分，不愧是头牌，这是她自穿越来见过的第一个美女。
凌波姑娘今年十七岁，正是颜值鼎盛时期，除了没有眉毛，其余五官没什么可挑剔的，夏萤用同类毒辣挑剔的眼光琢磨了片刻，凌波姑娘就是略有些吊眼，再就是颧骨稍高了些，嘴唇薄了些，角度不好会显得面相略有些刻薄严厉。
莺儿坐在凌波姑娘一旁，嘴里夸着夏萤，说如花这丫头长得不错，人也聪明乖巧，手脚又勤快，跟着你也是她的福气。
夏萤在一旁暗暗端详室内，燕儿已经点了两根大红烛端过来，夏萤瞥见凌波姑娘梳妆台上镶的大镜子是类似水银镜，虽然比玻璃镜模糊了点，但比铜镜又高级不少。也许古代女子用铜镜照镜子，腮红画淡了就看不出来，所以才都顶着厚妆……
凌波姑娘见夏萤站着发呆，问道：“听莺儿说，你认得字，”
夏萤点头道：“略认得一些字。”
凌波姑娘点头说了句很好。
接着她指了指燕儿，自己突然笑道：“莺儿说你会上妆，你先把燕儿这树杆子似的眉毛给改了，让她学了多少次，还是画成这样，别人看见她就忍不住笑，她自己还乐呵呵的不知道为什么。”
夏萤点点头，她偏头看了看旁边微微低头的燕儿，又看了看她的眉毛。
她这眉毛应该是第一次没画对称，或是没掌握好粗细，然后又重添上一笔修改，然后不知不觉就叠加成了这拇指粗的眉毛。
燕儿带着夏萤来到旁边的小圆桌边，然后捧出了自己的妆奁。夏萤先拿手绢把燕儿的眉毛擦干净，补上一点粉，然后打开眉黛盒，拿木簪沾了些眉黛到手腕晕了下。
众人看她先往自己手上画眉黛还不解其意，只见夏萤用木簪沾了手腕上的眉黛，慢慢给燕儿描出眉毛。
燕儿已经剃过眉毛，夏萤先拿木簪沿着她的眉骨慢慢扫出一条弧线，然后再从眉头轻描到眉尾，画出眉型。总体上眉头会略粗，颜色略淡，眉尾颜色加重一点，线条要清晰。
夏萤心道，幸好我不是个手残，不然就算绑定美妆系统，也没办法进行化妆任务。她现在虽然还画不出林黛玉般似蹙非蹙罥烟眉，但柳叶眉款式保准错不了。
莺儿在旁边看着，想到早上如花给她扫胭脂，也是拿着毛笔刷子先刷在手上，然后一点点的往自己脸上扫，这种办法她以后倒也可以试试。
等到夏萤把一条眉毛画好，几人也琢磨明白了，事先在手腕上晕开眉黛，画出的眉毛不会有粉块，颜色还不会太浓，画出来比平常的眉毛要自然许多。
夏萤轻巧的画好了眉毛，燕儿对着镜子看了看，跟比自己原来画的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前她因粗眉而显得粗笨的脸庞也立马变得精致了。
凌波姑娘在旁边托腮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这小丫头还真的会描眉，以后就跟着我吧。”
夏萤松了一口气，她正要道谢。凌波姑娘突然说道：“不过如花这个名字我倒不大喜欢，得改个名字。”
说毕她又托着下巴思索。
夏萤默默举起自己的右手，莺儿等人见了都奇怪的看了看她。
夏萤觉得自己更正名字的机会来了，她放下手轻咳一声，冲凌波姑娘说道：“姐姐，你喜欢萤火虫吗？”
凌波姑娘愣了一下，继而被启发似的说道：“对了，就叫你萤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