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宇继续堆笑。
首匪收起大刀架在肩上:“只要你乖乖把钱交上来,兄弟们也不想为难你。这年头,养家糊口都不容易。瞧你这样子,家里挺有钱的吧?”
徐成宇摆摆手,忙解释:“哪里的话。说来惭愧,大哥别看我这一身好像贵价,其实都是我从别人那儿偷的。我家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揭不开锅是常有的事,可我又爱显摆,这才走了歪道。”
首匪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原是个人面兽心的货色。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做的勾当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首匪面色一沉:“那你想怎么办?这天也挺冷的,总不能让我这些兄弟白跑一趟吧?”
徐成宇巴结道:“是是是,这大冷的天不好叫大哥们白跑一趟。”
言罢,徐言锡从兜里拿出一袋金叶子抛向首匪。那首匪稳稳接住徐成宇抛过来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数十颗金豆,金灿灿的,晃眼得很。
首匪见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首匪:“小兄弟挺上道的。”
徐成宇:“今儿凑巧得了这一手,眼下看来是和我无缘,还是比较合大哥的八字。”
首匪如愿以偿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收起东西,让后面的兄弟们给徐成宇让出一条路。山匪纷纷后撤,给徐成宇让出一条道。
徐成宇忽道:“今儿我和大哥有缘,我再给大哥说一个发财之道如何?”
首匪觑眼看他:“发财之道?”
“实不相瞒,我那一袋子金豆是从一个贵公子身上偷的。不过我手脚不利落被人发现了,此刻那主仆二人正追着我跑。大哥若想发财,赚点年礼,倒是可以蹲一蹲他们。”
“呦呵,说你小子上道,你还真不让我失望。行,你走罢。来日你要是没了去处就来这儿找我,我收留你。”
徐成宇作揖道谢,麻溜下山去。
须臾,首匪手里的金豆骤然炸开,炸了那匪徒一脸的石头和泥沙。他震惊之余,低头看去,手中哪还有金豆?全是一堆不值钱的沙。
他瓮声瓮气:“给我追!”
可他们耽误的这点时间,徐成宇早跑没影了,他们哪里追得上。
*
徐言锡迷迷糊糊睁开眼,眼中薄暮冥冥,晚霞点点,远山山顶连着赪紫云彩和着参天黛色晕开一圈瑰丽多姿的黄昏晚景,周遭树木葳蕤,绿荫成盖。
目光左右旁掠,此刻他靠坐在一棵树上,他身边空荡荡的,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是一只飞禽也不可见。
陆其琛呢?陆其琛去哪儿了!
难不成这厮当真丢下他了!
徐言锡心跳得飞快,身上的伤隐隐作痛:“很好。陆其琛,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徐言锡伸手后摸,摸到身后的树干,正欲扶着树干起身。目光的角落里突然闯入一双青白相间的竹枝纹皂靴。
徐言锡陡然松手放下,闭上眼睛。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近前,跟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他仿佛听见柴火被轻轻放在地上的声音。又是一阵轻微的细响,这次仿佛是火星子冒出来的动静,其后他眼前一亮,似有温温热热的亮光落在他眼皮上一跳又一跳的,身边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脚步轻响,在他跟前来来回回响起,人影亦在眼皮上时隐时现。俄顷,人影外转,脚步声似有远去的势头。
徐言锡睁开眼,火光映出他眼中的疲惫:“你去哪儿?”
徐言锡转过头,目光与陆其琛对上,四目相对。陆其琛乍然看见徐言锡迷离的眼神,她心神外荡,转身返回来,蹲在地上,模样乖巧得像只温顺的猫。
算了算了,把他一个伤患丢在荒山野地不管,这太残忍,她做不出来。看在他长得还成的份上,暂且让他多活一会儿,这次先救他一回。
陆其琛指着不远处道:“殿下您醒了?刚才我在那后面拾柴火时发现后面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我去绞一块布给您擦擦脸,然后再去……”说到这儿,她的目光语气便止不住发虚:“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裹腹的东西。”
听她这意思,今儿他们是要在这儿过夜?
“你迷路了?”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明显是要和她做下的蠢事划清界限,不想和她这样的蠢东西搭上关系。
见陆其琛羞愧到低头不语,徐言锡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迷路了,而且今夜怕是得在山里过夜。
徐言锡挖苦陆其琛:“放一百个心?”
陆其琛一张脸羞得绯红,好在现下火光正盛。摇曳火光映在她脸上,一时也看不清她脸上究竟是羞红还是火光。
她这张嘴啊,早知便不把话说得那么满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下可好,她这张脸都要被自己给被打烂了,打烂便打烂吧,咬咬牙挺过去也没什么可难为情的,最可怕的还是徐言锡这样不笑不恼的挖苦她。
陆其琛嘟嘟囔囔,厚着脸皮解释:“不是,殿下。这山路七拐八拐的,长得都一样,它……它不好认。”
徐言锡啼笑皆非,听陆其琛这意思她迷路还是路的问题?他当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可真有脸说。
徐言锡面无表情:“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我起身自力更生不成?”
陆其琛一愣,得,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事已至此,本太子今儿体弱收拾不了你,暂且不和你计较,赶紧把苦工给本太子做好,做不好一样狠狠收拾你。
陆其琛犹如弹簧一般“蹭”地一声跳起:“殿下您在这儿好好歇着,小人现在就去。”
陆其琛到了温泉边,随手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丢入水中抓了两下拧干,跟着火急火燎跑回徐言锡身边。
既然要在徐言锡跟前讨巧,那她就得入戏一点,她必须表现出急忙慌的样子,好让徐言锡知道她忠心徐言锡,并且她很关心也很在意他的个人安危。
陆其琛急赤白咧在徐言锡跟前刹住脚,她拿着帕子蹲下来,抬手就要帮徐言锡擦脸。徐言锡一个眼神扫过来,陆其琛忽地顿住,被徐言锡的美色所迷,乱了心神。徐言锡瞪她一眼,她忙不迭回神帮徐言锡擦脸。
那帕子在温泉水里泡过,帕子的折痕处还留着温泉水的丝丝余温。陆其琛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帮徐言锡擦脸温温的帕子拂过脸,徐言锡不知怎的,竟然心生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抓心挠肝感觉。
眼皮半抬微抬,徐言锡猝不及防对上陆其琛的目光,她的眼神一如白天她在银杏树下那般清澈,眼中微光闪烁,无知无畏,迷迷蒙蒙,尤为动人。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生得这么好看。
原来……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如此明亮澄澈。
陆其琛被徐言锡直勾勾地盯着看,浑身都不自在,也不知道徐言锡此刻又在打量她什么,算计她什么。
陆其琛把头往后一缩,小声问他:“殿下?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
徐言锡惊慌,脱口而出:“没什么。”
陆其琛的脑子偏在这时候短路,闹不明白形势,刨根究底:“既没有,殿下盯着我作甚?”
徐言锡慌不择言,随口扯了个谎:“你眼中有眼眵。”
此言一出,陆其琛顿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一片白茫茫的。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她急急忙忙后退一步,微微侧过脸揉了揉眼睛。
陆其琛整理好仪容:“小人失仪了。”
徐言锡没说什么,打发陆其琛去找些吃的回来。
这附近除了她和徐言锡两个大活人之外,再见不到第三个活物,她打不到猎物,只好摘了果子回来交差。
陆其琛先拿了果子给徐言锡裹腹。
徐言锡一边啃果子一边又想起白天的事,于是问她:“那日你说你听见三皇子说要在宋姑娘的饭菜里下药对不对?”
陆其琛心下快速打起小算盘,面上若无其事点点头,极尽无知无辜状:“对。”为打消徐言锡对她的疑心,她又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徐言锡:“今日宋姑娘用的饭菜秋岳都已经让人换过,但宋姑娘还是被迷晕了。”
陆其琛狐疑道:“怎么会?难道迷药不是下在饭菜里的?那是下在哪儿了?宋姑娘一路都有人跟着伺候,三皇子应该没有别的机会下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