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攥紧手里的筷子,深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姐姐惹人生气的本事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厉害。”
穆青染:“禾总有没有想过是自己不会控制情绪的原因。”
禾沐这些年进步最多的就是控制情绪的能力,并没有表现出怒意,而是转了话题:“今天请你吃素,想知道原因么?”
穆青染只看着她,不说话。
禾沐继续说:“因为我在佛祖前面立下重誓,只要能让你事事不顺人生坎坷,信女愿天天吃素,皈依我佛。现在该还愿了。”
“你恨我。”穆青染唇角微微抬了一下,但又很快压回去,不知是可笑还是恼怒。
这是早上除了商业微笑之外,在她脸上出现的唯一一个带点情绪的表情。
“你错了,我不恨你。”禾沐眼角下弯,笑眯眯道,“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一点点多余的感情,我只是不甘心,不想你在没有我的地方还能好好活着罢了。”
穆青染低头看看腕上的表,“下午我还有会要开,想去哪里,我送你。”说着话,走到门口,从衣架上取下浅灰色皮质提包,“你应该也不想再浪费一下午时间干坐着。”
没有给话题继续下去的机会,也没有给禾沐拒绝的机会。
禾沐已经习惯这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拿起纸巾擦擦嘴,给自己补了点口红,慢悠悠站起来走到穆青染身边,“穆总说得对,我的时间宝贵,不应该浪费在不重要的地方。”
穆青染推开门,往一边让了让。
禾沐从衣架上取下相机大小的皮包,挎在肩上,一眼都没有看穆青染,径直走出去。
*
总裁办公室门被推开。
“穆总,这是中午吃饭的发.票。”苏黎往桌上放了一张薄纸,“其实不用报销,就当我请……”
“稍等。”穆青染看了一眼金额,直接拿起手机转账。
苏黎捏在手里的手机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没有让员工替我破费的道理。”穆青染说。
“知道了,我……”苏黎顿住。
穆青染:“还有什么事?”
“我想谢谢你早上为我说话。”苏黎抿抿唇,不自然地躲避视线,“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不让你那么辛苦。”
“我不希望任何一位员工在工作场合带入其他情绪。”穆青染说,“我作为老板有责任保护员工,前提是员工做好分内之事。”
苏黎不傻,一下就听出穆青染的言外之意,急忙解释道:“穆总,我没有,我……”
穆青染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你帮我跟叶总监说一声,半个小时后来小会议室开个会。”
苏黎苦涩地扯扯嘴角,“好的,穆总。”
原来穆总哪怕知道她喜欢她,也无所谓,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或是解释。
*
一个沙漏立在桌上,古铜线条框架,上下对称,钻石形状,每个转折都简洁干脆。
上层琉璃肚里的金色细沙只剩余一个浅浅的锥形底。
沙子仍在一颗颗溜走。
禾沐慵懒地蜷着,眼睛半眯,密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终于,最后一层薄沙落下的时候,门铃响了。
禾沐毫不着急,慢吞吞起身,走到盥洗间的镜前,拿起一根精致的金色细管口红,勾勒出诱人的唇线。
她抬手熨平睡袍领口的褶皱,酒红色丝缎在她手下极是服帖,恰到好处地遮着半边锁骨。
锁骨的主人手指轻划唇瓣,有种说不出的风韵。
葱段似的指节修长白润,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
禾沐对着镜子勾勾唇,将头发撩到肩后,如瀑的黑发直直垂下,直达腰际。
她从盥洗室出来去开门时,距第一声门铃声响,已经过去几分钟,似乎门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厚重的金属门“吱吖”一声打开,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夜里的风带着点阴寒。
禾沐被风激出一片鸡皮疙瘩,拖鞋里的脚趾不由控制地蜷起来,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懒懒的神情。
穆青染看到禾沐清凉的穿着,快步跨进来,反手关上门。
禾沐双手抱臂,斜倚靠墙,“我说要在半个小时之内看到你。”质询的语气。
意思是——你并没有做到。
穆青染没说话,浅褐色的眸子十分平静,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并不因为禾沐刻意找茬而气恼。
禾沐冲穆青染比了个大拇指,“进来吧。”她斜瞥穆青染一眼,转身让开路。
禾沐没走两步,腰间倏然多了一双手,后背撞进一片柔软之中。
刚进来的人身上还未褪去秋夜里的冰凉,禾沐整个人都禁不住一颤。
耳边,拂来伴着话语声呵出的热风,“昨天才做过,今天又找我,你很寂寞?”
禾沐嗤笑,“小孩儿拿到新玩具也会新鲜几天不是?”
她将手穿进穆青染的指缝里,漫不经心道:“更何况,还要姐姐装享受,我很没面子的,你该知道,挫败感更能激起一个人的斗志。”
穆青染捏着禾沐的耳垂,凑到她耳边说:“我去洗澡。”
禾沐的耳朵抖了一下,像一片含羞草的叶子。
“洗澡就洗澡,用不着跟我说。”语气冷漠而又高高在上。
等到浴室关门声响起,禾沐快步走到客厅里半人高的吧台前,端起桌上水杯抿了几口,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关节都有些泛白。
差一点,又要溺在穆青染的怀抱中。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
第6章
公寓有恒温系统,但屋子里还是能感觉到湿冷。
禾沐半个肩头露在被子外面,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出于金主的尊严,她不想那么没出息,做到一半停手去拉被子,便忍着冷意,继续努力耕耘。
不知道穆青染是在禾沐的脑子里安了摄像头,还是单纯巧合,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裹住禾沐的全部身体。
“你又不专心。”禾沐得了便宜还找茬,在穆青染耳根下最软的地方咬了一口,但没用多少力。
穆青染抓住禾沐的手腕,将两人换了位置。
禾沐的双手被按在枕头两侧,动弹不得。
“你就没有想过是你的技术问题。”穆青染说,“你玩儿过的其他女人没有告诉过你?”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禾沐气得嘴唇发颤,“其他女人都享受得不得了呢!”
“看来你对‘享受’有什么误解。”穆青染将手掌贴在禾沐掌心,扣住十指,“即便我们是签了合约的关系,也不想天天受折磨。”
禾沐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是人话?!
穆青染:“既然你是金主,应该做享受的那个不是么?”
禾沐面上表情瞬间变得冰冷,“看来我的确让姐姐痛苦极了,宁可动一动你那金贵的手,也不想再跟我演戏。”
她曾经无比渴望穆青染能碰碰她,哪怕一次,但那样的渴望终究是奢求。
或许穆青染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会说出这种话。
禾沐反握住穆青染,将两人的位置调转回来,贴着穆青染的耳骨说道:“我本来就是为了折磨你,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更何况,你以为我现在对你还有任何感觉吗?你的手根本没办法激起我的一点兴趣。”
穆青染没有说话,默许禾沐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禾沐一时赌气,没了章法,不知怎么,手腕一阵剧痛。
“嘶……”禾沐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僵住。
穆青染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心微蹙,凝视着她。
“我累了,结束吧。”禾沐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起身。
总不能告诉穆青染她不小心扭到了手,这关乎到一个女人的尊严,绝对不行!
禾沐刚准备下地,被人按住肩膀。
“手给我。”穆青染说,语气不容拒绝。
“你是金主还是我是金主?我凭什么——”禾沐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青染强行扯到怀里困住,只能乖乖任由对方检查手腕。
“药箱在哪?”穆青染问。
“你不是说不记得我,又怎么知道我会在家里准备药箱?”禾沐反抛出一个问题。
穆青染:“有钱人都怕死。”
……这理由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