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番外(60)

作者:诉清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迷蒙间,耳边似总是有细语在纠缠不休,一刻也不得安歇。

我忍了又忍,终于不堪其扰地睁开眼,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扰我清净。

未曾想,那声音竟是来自伏清。

他睡得极其不安稳,方才被捋平的眉头不知何时又蹙了起来,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我凑近听了许久,才勉强辨出两个字:别走。

别走?

这是做噩梦了?

再观伏清神色,简直与当年在浮玉山入魇时如出一辙。

我虽不想窥探他人隐私,但念起伏清总是将所有事皆闷在心里不说,这毛病实在令人头疼。犹豫片刻,我还是伸出指尖,点上他眉心。

眼前场景蓦地变了,成了一段昏暗逼仄的长廊,沿路点着明烛,抬眼望去,好似永远也看不见尽头。

面前有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我想也不想,就抬脚追去。他走得很慢,我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他,嘴里不住喊着:“真君!”

任我在眼前如何晃悠,伏清都是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地默默前行。

就这样走了很久,才见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某处地方,神情显得晦涩难明。

我心下疑惑,追随着他的视线而去。

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三个灰色的虚影,凝神看去,这些虚影除却身形有些透明以外,五官皆是清晰可见。

男人高大严肃,女人温婉秀丽,少年面容虽显稚嫩,却看得出是个冰雕雪琢的玉人,形貌更与伏清相去无多,昳丽万分。

我觉得新奇,就凑上前去想瞧个仔细。

未等我走个几步,耳边就是惊雷乍起,惊得我颤了两颤。

“你倒是一刻都不消停。这才几日,就又给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男人来回踱步,面色怒极,“以为多犯几个禁令,我就会改变心意?我告诉你,这东极之位,你是不接也得给我接!”

“我不会接任东极。”

男人停下脚步,眼神阴冷可怖:“你胆敢再说一次?”

少年仰着脸,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父君,我真的——”

“清儿!”

女人出声制止,将少年往身后一带,冲男人摇摇头:“你先去罢。”

男人抬起的巴掌向上扬了扬,到底还是没舍得落下,终是摔门而去。

女人微弯下腰,拉起少年的手,柔声问道:“告诉母后,今日为何要跟惜诵的长子在街边大打出手?你将他打成那样,惜诵得知此事,跟你父君又是闹得不欢而散。”

“母后!”少年语气不忿,“他与他那一帮跟班在街上起哄,说我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别的本事什么也没有,还生了一张女人的脸,没有半分男子气概。他这样侮辱我,我总不能轻易放过他!”

女人叹道:“母后不是一直教导你,你身为下任东极主人,凡事应克己复礼、循规蹈矩,不该如此任性妄为。惜诵是何许人也?与他有关的事,你需学会忍耐。”

“就因为我是下任东极主人,所以他扇了我的右脸一掌,我就该将左脸也递过去给他打吗?这世上哪有这么蠢的人?”

少年顿了顿,又接着说:“母后,忍耐只会助长他人气焰。”

闻言,女人声音微沉,不禁斥道:“清儿!你怎可有这种想法?以暴制暴,便是长久之策吗?”

少年轻声问:“如果今日被打的人是我,您也会这样说吗?”

女人怔了怔,一时没有言语。

“我总是惹您与父君生气。但我天性如此,学不会那一套礼仪规矩,更无意接任东极,我只想——”

女人打断他,秀眉紧蹙:“我与你父君就只有你和淮儿两个孩子。淮儿生性天真,志不在此。东极重责只能落在你身上,你推卸不得。”

少年静默许久,问:“非如此不可吗?”

“清儿,你仙格圆满,乃天命所归,有了东极主人这个头衔,更是如虎添翼,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东极有了你之后,定能永驻鼎盛,而我们咸阴子民,也会以你为荣。”

“若我说……”

许是女人的眼神实在太过狂热,他蓦地收声,只余下窒息的沉默。

女人似松了口气,直起身子:“你父君性情向来暴躁,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清儿,今日早些休息罢。”

话音落下,那两个虚影登时碎成无数光点,消弭于昏暗的长廊间。我怔了怔,终于意识到这些虚影残象应该是伏清的过往重现。

如果是当年的伏清,他那句未说完的话一定是:若我说,我不稀罕这个破烂命数呢?

而现在的伏清……

我不能确定,因为他已变了太多。

忽然,星点火光腾起,沿路不停地吞噬覆盖住周围的每一寸黑色,又徐徐向四周扩散开,化作炼狱火境。

那虚影似是痛极,面容扭曲,拼命地向前伸着手,像是在追寻希望的光。然而,自他指尖开始,极快地被烈火吞噬殆尽,一寸寸化成了灰。

虚影消失无踪,只余下凄厉如恶鬼般的咆哮:“大哥!我是为了你……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我这么相信你……我明明这么相信你!”

我记起雱辛与我说的那个故事,指尖弹出风刃,想将这幕残象毁个干净。可惜这是在梦里,我无能为力。

残象如影随形,声音更是无孔不入。

即便是我听了,都觉得心神难安。

自伏淮身死已有千年之久。伏清这千年来,莫非都做着相同的梦吗?这样折磨自己,他便不会觉得……痛苦吗?

146.

不待我想出个所以然来,火光已渐渐隐去,现出一方葱郁天地,正是冠神族的景致。

四周群众围绕。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这回没有心软,扬起巴掌重重落在少年左脸,神色是慑人的狠戾。

“倘若不是形势所迫,你以为我不想救淮儿?如果我像你这般意气用事,东极早就覆灭无存了!”

“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都说我伏夷生出一个成天只会四处生事、贪生怕死的废物。伏清,你已经是九疆六界中………最大的笑柄了!”

男人怒极,拂袖离去,女人紧随其后。

眼见二人便要擦肩而过,少年捂着脸,轻声道:“母后……”

女人停下脚步,眸光极为冷漠。

“守秋死前,曾托我好好照料辛儿。如今我有负于她,你告诉我,我究竟该以何颜面去向九泉之下的她交代?”

“这次,母后对你亦很失望。”

周遭人影散去,只留下少年孤身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便在此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如春风拂柳,微微带着笑意,听起来分外耳熟。

“听闻东极的伏清性情最是难驯,从不向旁人低头?”我循声看去,那声音的主人生了一张多情含笑的好相貌,湛青如碧的凤眼——竟是云杪。

“今日,我要你跪下求我。”

相处多年,我从未见过他这幅神情,好似既是恨意,又是快意。

“我跪下,你就会帮我?”

“不要与我谈条件。”云杪笑意渐冷,“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姿态。”

少年默然而立。少顷,他曲起双膝,毅然跪下。

无数日月更迭交替,时间转瞬即逝。

在第五日,天上下起暴雨。

雨点很密很急,眨眼工夫,已拍湿少年的衣衫与长发。他却恍然未觉,连动也不曾动过一下,忍受着漫无尽头的天罚。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执伞而来,停在他面前。伞面隔开雨雾,为他辟出一隅安宁天地。

借着惊雷的明光,我看清了那个撑着伞的人——容貌竟与我分毫未差。

是我?

怎么会是我?

伏清口中所说的冠神族的雨夜,莫非……

我愣在原地,全身涌上森然凉意,似有滑腻毒蛇吐窜信子缓缓滑过我的背脊,连战栗都彰显着不安。

天地间好像只余下滂沱雨声。我头疼欲裂,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枷锁而出,待仔细寻去,却又渺无踪迹。

此时,似有数道声音穿过铺天盖地的雨幕,直抵我的耳边。

——别走。

——连你也要放弃我吗?

这是……伏清的声音?他在恳求我。我是如何回应他的?

——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便觉得你此人恣意妄为、自以为是,迟早会生出事端来。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凡事不知量力而行,到头来才知悔恨,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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