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宴:“……”
被她在梦里叫了几声,叫得他人都酥了,又酥又心疼,这会虽然……
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坚强有力的拥抱,微微侧过身来,安抚地摸着她头发。
“这位都督,请你让开!”不知是要命还是救命的封院首冲了过来,手里一左一右地捏着两根针,翻着白眼示意庸宴挪动尊臀:
“我要扎她了!”
秦桥这才看见“强光”的来源——
屋子里天光大亮,庸宴和瓷学坐在她床边,封多病炸起一身毛在旁边乱叫;
郅却,周景明,江法乃至庆陵等重臣都四平八稳地在屋里坐着,此刻都一脸菜色地看着他二人。
秦桥:“……”
瓷学干咳了一声:“是这样,封院首说你一直没醒是因为多年劳累伤了身子,正好趁这个功夫歇一歇。也就由着你去睡了。”
秦桥磨牙道:“……所以?”
瓷学:“你昏了三天,这个……内阁小朝会还是要开的。但是庸爱卿不肯从你这离开,朕与众卿家都能理解,也就迁就一二,到你这宝月殿来了。”
庆陵呆滞片刻,第一个反应过来捧场道:“哈哈,哈哈,没事,都理解都理解。”
秦桥不知道他到底理解了什么狗屁,艰难道:“难道他不去,就不能当他请了假吗?”
“这怎么行?”瓷学一本正经道:“大都督一人就是军方,缺了谁也是万万不能缺他的。”
秦桥还要质问,却被封多病一嗓子嚎灭了气焰:“病患闭嘴!”
在场众人包括一个皇帝一个都督在内,没人敢惹这位救命的祖宗,立刻起身给他让位。
封多病下针如飞,很快便将秦桥扎成了一个面瘫的刺猬,一言定乾坤道:
“死不了了。半个时辰后把针一撤,就让她上外边玩去吧,再躺下去躺得四肢都化了。”
秦桥被他扎得无法说话,两手做了个“宰杀”的动作。
周景明嗖一下站起身:“既然宣抚使差不多痊愈了,陛下,不如咱们还是回御书房吧?”
宝月殿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乃是秦桥曾经在宫中居住的寝殿,按她现在的身份,一群外臣在这儿实在太没体统。
庸宴看着她一脸针,突然说道:“不忙。”
秦桥吐血那会儿,瓷学简直被庸宴疯怕了:“还有什么事?”
庸宴:“太后的遗旨,不如就趁着各位阁老都在,当众颁了吧。”
秦桥一怔,遗旨两个字终于激得她彻底清醒,将那些过于匆忙的离别都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
瓷学觑看她脸色,当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屠不屠的浑话不忙说,旨意是那天你们俩来之前下的口诏,我亲手誊的。你醒得正是时候,连着颁旨,正好将太后身故的消息也一并放下去吧。”
秦桥拍拍封多病,他没奈何,只得瞪着眼把针撤了。
秦桥揉了揉脸:“陛下,那天是我心火攻上来,说胡话了,别往心里去。”
瓷学得了她一句保障,却怕她又把情绪没完没了地往自己心里压。
秦桥:“所以说这道遗旨……是落在我身上的?”
她看了庸宴一眼,安静地说:“请诸公捎待片刻,我去换了衣裳,即刻就来。”
众臣都没有异议,跟在瓷学身后去外殿等着。
瓷学一回身,发现庸宴还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在门口杵着。
他登时想起自己还可以拿起大舅哥的款来,心道我收拾收拾这货,也算给天上的几位哥哥当一回打手。
瓷学:“嗳,那位都督,怎么不走?”
庸宴目光扫过来,皇帝没等说什么,群臣先想撤了。庸宴便用非常刻意的温和说道:“她换衣服必不会即刻就出来,各位大人还是趁这个功夫活动活动,免得坐累了。”
众臣纷纷很当回事地撤开。
瓷学:“现在她可是名正言顺的……你少不要脸,跟我一块出去!”
庸宴没动。
瓷学急了:“你敢觊觎先帝的女儿,就不怕我替□□道打死你?”
庸宴想了想,总算把学过的那点礼法掏了出来,跟在瓷学后面出去了。
两人一道走在宝月殿的小园子里。
瓷学:“你说她想屠平原项两地,到底是不是开玩笑的?”
庸宴有心说这是气话,但他知道秦桥从不说气话。
这人成年后,几乎每说一个字都是算好的。
瓷学忧心忡忡地朝宝月殿看了一眼,说道:
“不知道你感觉出来没有,秦桥这两年的心态是越来越不对了。那回你潜进东肃没了消息的时候,我看见她三更半夜不睡觉,就跑回这个小园子,坐在前面那水池边上一动不动。”
庸宴抬眼一瞧,却见那“水池”波澜幽深,恐怕还连着外头的长青河。
瓷学:“然后第二天早上,督察院的人说她浑身湿透地回去坐衙门,脸上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却好像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穿的是湿衣裳。”
“你是不知道,”瓷学叹道:
“那时候内阁这些人都觉得撑不住了。要是你也像几位哥哥一样没了,我只能御驾亲征;我这点本事你知道,去了也挺不了多久。别说是她,每天批折子批到凌晨,我都想扯根绳子上吊;就怕真要做了亡国之君,死了都不能安宁。”
他啧了一声,眯起眼睛看天:“怎么说呢,就感觉她是那时候压力太大,觉着活得没趣儿了。”
庸宴眼神发深,瓷学吓了一跳:“这么看我作甚?难道你也感觉出来了?”
庸宴不是感觉出来,是亲耳听见秦桥这么说了。
庸宴想了想,说道:“你知不知道秦桥打算等宣王逼宫的时候,直接跟他死在一块?”
“啊?殉情?难道她看上瓷愿了?”瓷学眉头皱得像个给人说不上亲的媒婆:“不能吧,不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吗?”
庸宴:“……”
瓷学“唔唔”两声:“知道了,是我犯糊涂。这可有点棘手,等宣王也收拾消停了,确实是没什么牵绊了。”
他似乎是想得十分苦恼,最后啊呀一声,一拍巴掌道:“要不你给她找点事干吧!就跟以前似的,她手里有没办完的事,自然就不舍得走啦!”
庸宴看他表演:“只要在她那儿,被选择的时候我从来都是靠后的。当年先帝要她在入朝和我之间选一个,她难道没选过吗?”
瓷学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庸宴平静地说:“因为先帝也让我做过同样的选择。”
瓷学安静了。
庸宴:“你想用我留住她,没用的。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瓷学心里不知怎么突然飘过了那天在春猎场上,他的准皇后庆愉把手里的小花送给秦桥的时候。
庆愉姿色性格出身都属平平,只有在那一刻,瓷学无比想要那朵小花。
“平素里扯闲天的时候,”瓷学回忆着说:
“秦桥品评大荆三十三州的美色,她做巡抚的时候当地为了巴结她,都怼着‘好色’这一点给她送人,虽说没碰过,但到底叫她把各种风情的颜色都看遍了。”
庸宴不知他怎么扯到这个,脸色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黑。
“但说是看来看去,还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瓷学:“你没见过她肖想你时候那样子,上辈子死在秦楼楚馆的老色鬼都做不出她那种对美色的神往。”
庸宴咳了一声,脸色如常,只是耳垂默不作声地开始愉快发红。
“但是人嘛,”瓷学一副很懂的样子:“得不着的时候,是念想,是妄想;你出京前被她刺激成那样,最后还是乖乖回到她身边,恕我直言,实在是有一些……”
庸宴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贱。”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瓷学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巴巴地想要。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手下那个南……专门烧人粮草的后辈,叫南什么来着?”
庸宴:“南句。”
“南句,”瓷学贱兮兮地凑上来:“他是不是有个表妹,想许给你来着?”
庸宴有些愕然:“这倒没听说。”
瓷学:“南家虽然不声不响,但那次他家九十多岁的老太爷亲自来了妙都一趟,想把这个小姑娘送去侍奉你左右。但是又怕你,不敢直接跟你说,直接找到我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