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相后我做了旧情人的奴+番外(85)

作者:陈浮浪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庸宴在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这一点秦桥始终知道。

他上战场之前,妙都的老百姓提起这位小国公爷,都不觉得他是个贵人,只觉得他是个怪人。

盛国公夫人身体向来不好,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一向谨小慎微的盛国公竟高兴得跑去给华光寺捐了半个家底的香油,又派人跑去给南境边民施粥积功德;

小公爷出生那天,彼时还是帝后的先帝和太后亲自到场,他这个宴字,还是先帝亲自给定的。

本以为这该是个在京中仔细教养长大的金贵公子,谁知等庸宴长到三四岁上,他身边的人就都觉着不对了。

这个孩子的眼睛,太淡了。

他像个没有情绪的泥胎,对吃,对穿,对一切其他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都没什么兴趣;

让他读书习字,他就乖乖巧巧地坐上一整天;让他跟着众皇子学骑射,他也规规矩矩没一句抱怨。

他好像谁都喜欢,又谁都不喜欢;他好像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在乎;

小庸宴就这样乖得过分的活着,直到有一天,家里给他换了个读书先生,这个年先生很年轻,也不爱说话,小小的庸宴感觉到了他的“怪”,有时候师徒两个能不说话地坐上一天,一个看书,一个练字,安静得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年先生被传进宫里做太傅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对他说:“庸宴,你这样活着是不行的。”

小庸宴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年先生说:“你就是装,也要装得和别人一样;不然等你遇到了想真心对待的人,对方是不会信的。”

那时小庸宴并不相信这句话,但是他信年松。年松走的那天,他在用晚饭的时候,学着别人的样子对母亲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诧异地看见,他端庄的母亲失态地哭了。

从那以后,庸宴开始努力学习别人的“情绪”。

他能参考的人并不多,他父亲当时正在为世族奔走,一个月只有两三天在家;

他只能从母亲身上学习“温和”,又从一个不怕冷脸,成天跑来黏着他的宗世子身上学到了用以自保的“讽刺”。

后来机缘巧合,庸宴见了一次先帝,他就从这个天下共主的身上学会了“威压”。

庸宴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盛国公府的小公子“正常”了,人都说这小公爷天生少了一魂,长大了魂回来了,他自然就恢复了。

只有庸宴自己知道,他根本没病,更谈不上什么恢复不恢复。

他这辈子,只有第一次在太学后院遇到天尊师父的时候,短暂地感受过什么是兴奋,天尊也不怕他受伤,甫一上手,给他用的就是自己的凶兵“宙沉”。

或许是宙沉的凶煞气刺激到了年少的庸宴,后来他痴迷学武,不过是为着那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片子爬上了太学的墙头,她像一道天外流光,不客气地打翻了自己的面具,自此不依不饶地卷进了他的生活。

这种异变一开始只使得庸宴感觉烦躁,但宗世子瓷学镇日带着她,庸宴没法挣脱,也就随她去了;

本来事情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他戴他的面具,无波无澜地过完这辈子也就算了,要怪就怪那年花朝节。

“砰——”

烟花炸开的巨大声响让庸宴回过神来,小船已经行进了长青河,河上满是勋贵人家硕大的画舫;

两岸百姓欢庆,笙歌靡靡,头顶上烟花绽放不停,河面上浮着明明灭灭的十里长灯,人间天上,连成喧嚣繁华的红尘万丈。

这万丈烟火,最终落在了对面这个人身上。

秦桥好像变小了,变回了她十多岁的时候,那天她穿了一身鹅黄衣裳,扎了条同色的发带,长青河上第一朵烟花炸开的时候,她脚下不知道绊了什么,向后踉跄了一下。

年少的庸宴下意识接住她,以为这小姑娘又要喋喋不休;可她没有,顺势靠在他身上,对着天上的烟花高高举起手,笑着让他一起看。

他听见有什么坚固的东西被敲碎了,解开了,他看见那些璀璨的光华都浮动在她眼中;

庸宴的世界就从那一刻骤然有了色彩,那个传说中丢了的一道魂魄,终于从她的眼中弥漫开来,裹挟着整个人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呀,你笑了?”

他怀里的人像是诧异极了,可她并没像母亲那样哭,只是十分惊喜地摸了摸他的脸。庸宴无意识地抬起手,在她柔软的手掌下感受到了自己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开心吗?

秦桥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她是世界的钥匙,她也是世界本身。

是从那时候开始,庸宴才真正地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理解了他原本并不明白的世界,知道了年先生说的“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

“庸宴,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那个小小的秦桥长大了,她略带稚气的眉目舒展开来,长成了惑人心魄的艳色,此时正压低了声音忍无可忍地质问他。

庸宴没有回答,因为船到岸了。

港口有人认出了他们,都高声欢笑起来,姑娘们兴奋地向他们扔手里的花,人群又慑于庸宴的气度自发给他们让路。

庸宴这模样是撞邪了?!还是……不会吧,难道还真发作了?

秦桥急得要命,偏偏孟慈音又不肯说话,她只能跟在庸宴身后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一路上了乘浪楼的顶层,仲轻弦等女眷都跟着自家亲眷游船去了,整个顶层只有他们两人,脚下是烟花喧哗的人间,头顶是灿烂动人的烟花与星河。

庸宴终于开口,他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平静,无波无澜,像他下令坑杀二十万人的那天。

庸宴:“宣王应该已经出城了。”

第67章

“什么?”秦桥不知道他撞了什么邪,满脑子都是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出什么城?哪能这么快?”

秦桥:“……”

这点脑子,对着庸宴的时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桥定了定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庸宴实在反常得过分,秦桥什么都不想管了:

“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反正我不说你也猜个差不多了。对,清河谋反是我和瓷愿一起撺掇的,但清河只跟瓷愿联系,谋反的细节我不清楚,只知道是在春猎起事。因为没料到清河会带着功夫所以被反将了一军。”

庸宴坚冰似的眼神动了动,秦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昨天晚上是出去见瓷愿了,商量要在瓷学大婚那天发起宫变,击杀瓷学,扶持瓷愿登基上位。”

庸宴……庸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一下子说懵了。

这一懵,他就从那种沉静的癫狂里抽离出了一些,冰冷的神色渐渐聚了焦。

秦桥心中定了定,庸宴这“病”瓷学非常郑重地跟她提过一次,从那时起她就留心着有没有类似症状的人,谁料查来查去,发现竟然还不少。

民间管这个病叫“离魂症”,说是得了这病,严重的时候这人就不会说话了,有的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最后就孤孤单单地死了。

“孤孤单单地死了”这种话,秦桥在庸宴嘴里听到过一次,就是他诛杀东肃二十余万众的时候,秦桥混在朝廷的巡使里,远远地听见他说:“没什么,早晚我也干干净净地死。”

但一来秦桥从小就不觉得庸宴有什么不对,二来庸宴该打仗打仗,该睡觉睡觉,回京后还有心情要她做奴。秦桥也就一直没管。

直到今天,庸宴像是沉默着疯了。

他要是疯了,她这诸般筹谋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是河清海晏,庸宴却疯了,她就连死都闭不上眼吧?

秦桥下定决心:“庸宴,你看着我。”

庸宴被她双手托着脸,有些迷茫地垂头看她。

秦桥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哭腔,恶狠狠地说道:

“你个杀千刀的混蛋,给我听好了!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疯!庸宴,算我求你,我已经把你逼到死路一次了,我不能再害你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恨我勾结宣王谋反,想要我的命?可以,拿去,只要你别疯。”

庸宴看着她通红的眼,手掌如同自己有意识般拂去她的泪水:“三军十二卫,日夜守卫妙都及四郡,你们……如何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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