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桥:“庚金坊今日是谁值守?”
惜尘目光略过在场众人,只在看到顾桔站位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随后面对着那抓着秦台的侍从,横剑挡在秦桥身前。
惜尘:“庆统领。”
秦桥:“你们被人看见了没有?”
惜尘:“未曾。”
秦桥:“孟慈音呢?”
惜尘八成是太后派出去找她的,她八百年不出宫一次,出来了是必定要找孟慈音谈一谈的。
后面的事,几乎不用再细想,只除了不知道她二人为什么会被抓住——
但毕竟这组合里还有郅却这个怪胎,因此也没那么重要了。
唯有瓷愿,在看见郅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般地在顾桔身上转了一转。
秦桥扬声道:“别打了,都是自己人,过来说话。”
第65章
虽然秦桥和郅却这对祸害已经在朝中狼狈为奸许多年,但在明面上,郅却仍然是与她毫无交集的独立势力,就连惜尘顾桔这样常伴左右的亲近人都不知道;
另一方面,郅却虽然对秦桥对付两个藩王的计划有所猜测,却始终不知道她同宣王有什么交集;
现而今这句“自己人”一出口,着实是微妙非常。
郅却上挑的眼角从秦桥身上一过,全当没听见,把刚醒过来的晋灼统领又打昏了一遍。
瓷愿放任郅却将他带来那几个侍从并晋灼用衣服捆成一个王八团子,对提着刀大步流星走来的郅却点了个头:“久闻大名,真人比传闻中更洒脱。”
明明是个背着满朝唾骂,惹了一身腥的酷吏,这份不招人待见到了宣王嘴里反成了洒脱,只能说从脸皮的厚度来看,着实是瓷氏皇族。
郅却目光在顾桔脸上一定,又很快略开,宣王的恭维像是半个字都没听到:
“郅却一条贱命,跟了秦桥就够命苦了,她要跟谁合作我管不着,反正我不听第二个人的,王爷就不必费心拉拢了。”
他原本跟惜尘一起挡在秦桥身前,说完这句话,又回身看了秦桥一眼,略略咳了一声。
秦桥:“有话便说。”
郅却腾出手摸了摸鼻子:“我和这丫头片子以为你遇险了,并不知道你是在这里和人家私会——”
秦桥懒得纠正他那张欠嘴:“然后?”
郅却:“然后就通知你男人过来救你了。”
秦桥:“……”
庸宴没回京的时候,朝野上下都指着她带那么几个人挑大梁,边关三五天就要催粮催甲,六部加上督察院像几条分尸绳似的套在她身上,秦桥也能游刃有余地当皮筋跳了;
现在庸宴一回来,这局势都要乱出一朵花来了!
秦桥:“你简直……”
郅却转回身,依然背对着她,提刀面向宣王:“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只怕宣王殿下不怎么爱听。”
瓷愿放开握着顾桔的手,无奈笑道:“郅大人请讲吧。”
郅却早就醒了,只是为了探听外边形势,憋在麻袋里听了半天:“秦桥,你要是担心庸宴就不必了,我和太后宫里这位去了一趟揽月楼,那个挺高的女人……嗳,叫什么来着?”
惜尘被他从背后推得一个踉跄,冷冷道:“木笔。”
郅却:“木笔。我自己保命的丹药给她吃了,最多也就是功夫废了,什么聋不聋瞎不瞎的,那不至于。”
胁迫着秦台的侍从方才见形势紧急,早就放开了秦台扔在一边,横刀护在瓷愿身侧。
秦台在剧痛中缓了半天,嘶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那毒可是从天山上传出来的,无人能解!你在说谎!”
郅却根本懒得理她。
心道天山上下来的就正对了,天不言和他那老不死的师父住在上边,毒是他师父做的,自己这保命的东西却是天不言给的。
惜尘:“二姑娘还……”
秦桥嫌恶道:“我跟她没关系。”
惜尘立刻改了口,补充道:
“凶器是从木笔身上拿出来的,上面有盛国公府的标识,我和郅大人走时已经带出来毁了,就算有人看见也无所谓。京兆尹最会封糊涂官司,既然没有实证,说是流寇作案便是了。”
秦台连滚带爬地扑到宣王脚边:“主上,主上信我,我都安排好了,楚茹一死,揽月楼下那些世家公子哥就会被引上来看!他们把匕首拿走了也无妨!这事已经做死了!”
郅却骂了一声蠢货。
惜尘开始还有点不解,随后立即明白了——
花朝节上,有点身份的世家子都是要跟在家人身侧相看婚事的,这一天还能出来鬼混的要么不受宠,要么根本谈不上一个“世家”,那揽月楼在庚金坊的核心地带,庆蔬食八成是亲自在那儿镇着。
他带的禁军可是鹰卫,平日里协助督察院和大理寺查犯官的,瞧些市井小民自然一看一个准,谁有什么鬼心思还能逃得过庆蔬食的眼睛?
只怕那有心挑唆的人刚一动作就被发现了,庆蔬食只要亲自上去看一眼,自然不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郅却:“活了二十来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糙的栽赃,你怎么不在死人脸上写‘庸宴杀我’?你既然要栽赃大荆战神,好歹也上些格调。庸宴一个禁军头子,将手底下人□□得一呼百应,做统领的看见有人暗害自家上司,你说他会不会遮掩一二?”
惜尘心说恐怕不止如此,庆蔬食她虽没见过,可从他入仕以来办得几件差事来看,此人和他父亲庆陵一样,都属于心思剔透却谨小慎微的那一类人。
他见了揽月五楼那种情景,其实也并不能拿准是不是盛国公府的人动的手,所以他没有贸然破坏现场,却在揽月楼下点了一把火将无关人等都赶出去,自己带着人把附近街区守住,放了个求援烟花等着其他统领过来;
如果这事真有庸宴的影子在里面,那求援的人自然会带着他的指令一起来;
要是庸宴那边没消息,他就等一等,观望观望,大不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两具尸体处理一下,毁了面目往京兆尹当无名尸一送了事。
秦桥听了个大概,比惜尘想得还要更远——
庆蔬食的妹妹庆愉已经是准皇后了,要是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国舅爷,庸宴又是新鲜出炉的太子太师,他庆家的脚已经牢牢踩在庸宴这条船上了。
便是庸宴当真是清河附逆,他说不得也得担了这天大的风险给家里这座靠山收拾场面。
其实秦台这一手虽然欠了火候,但到底毒辣,更兼出其不意——
便是郅却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若真叫那群劳什子公子看见了匕首,庸宴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确实会按照宣王的意愿暂时离京,处于被动局面。
要怪就怪秦台倒霉,在哪儿动手不好,非要选在鹰卫的地盘上,真是自讨苦吃。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本来埋的挺深的晋灼都给暴露了。
庸宴那边无事,秦桥暗戳戳松了口气。
只是一想起庸宴可能马上就要过来,一口气又不得不提起来。
天杀的庸宴,怕不是个克妻命吧?!
瓷愿看着秦桥微微变化的神色,笑叹道:“既然大都督已经赶往此处,我们就不多留了。阿房姐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秦桥语气惊讶,脸上却半点惊讶的意思也无:“我何时说过要出京?”
瓷愿淡淡道:“姐姐可是在民间家家供奉的信女梁水,神女不出京站在我身侧,我又如何能够网罗天下英才?”
秦桥:“便是前几年我没联络你的时候,难道你自己就少招人了?”
瓷愿无辜漂亮的小脸上浮现一点委屈:“看来阿房姐姐是不打算跟我走了;不但不打算和我走,甚至还不愿意让大都督离京,难不成……”
秦桥蹙眉道:“你老看着庸宴干什么,我本就不支持你大张旗鼓地打进来,打不打得过是一方面,这江山你打下来难道不坐吗?真要再轰轰烈烈搞一次内乱,你就算坐上来了,这大荆也回不了春。”
瓷愿:“我知道姐姐的意思。”
“你懂个……”秦桥将跟瓷学那一套糙话收起来:
“庸宴不在,有不在的打法;庸宴在,也有在的方式。一场宫变足够了,只要瓷学一死,你就是大荆朝唯一的继承人,庸宴就是想不认你也不行。否则我换你当皇帝根本没有意义,一旦大荆内耗干净,咱们一起死在东肃手里只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