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女官怜光,拜见秦小相爷。”
几位夫人松了口气,纷纷效仿,气氛才再次融洽了起来。
大荆重礼,怜光这一拜,其实颇有些不伦不类——
奴奴不当受礼,更不能称小相爷,但若是照她往日的官职,实际上众妇人连她的面也不配见,更没这些说道。
乱七八糟的身份,不伦不类的礼节;
倒也相配。
秦桥将她们一一扶起,弯起眼笑道:“不必与我客气,今日贵客很多,秦某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
众夫人连说哪里哪里,其中一位越众而出,十分亲切地挽住秦桥手臂:“秦小相爷还记得我么?从前在秦家我们见过一面的,若认真论起辈分,您还是我的表姑姑呢!”
表姑姑秦桥嘴角抽了抽,微笑不变:“这位是……苏夫人?”
“您记性可真好!”苏夫人瞧着只有十几岁,这些谄媚话说来别有一番可爱之处:“外子苏平力,在庸都督手下供职。”
‘嚯,’秦桥心道:‘苏平力三十多了,家里娇妻竟才这么一点大,早听说他求娶了仲家的幺女,却没想年龄差了这么多。’
苏夫人:“外子莽撞,说话也不讨人喜欢。这不,庸都督叫他去神孙守着呢,那地方蚊虫多得很,也不知几时能回。”
这是指望着秦桥给庸宴吹枕边风,把苏平力给吹回来。
可惜大都督坐怀不乱,天天在侧室将就,除非她有千里送风之能,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把这口风吹过去。
秦桥拍拍她手:“苏统领正值盛年,多些建功立业的机会未必不是好事。夫人放心吧。”
苏夫人似是失望,却又似早知道有此回答,她抱着秦桥胳膊的手一点没松:“好吧,若日后都督要砍他狗头,还请表姑姑劝着些。”
众夫人都被她逗笑了:“轻弦这样说苏大人,便不怕苏大人生气?”
仲轻弦理直气壮道:“咱们姐妹闲话,干他何事?”
众夫人又笑,其中一位说道:“好了,人家苏大人有这么贤惠可爱的小妻子,不知多么高兴!”
怜光笑着附和:“是啊,禁军的其他统领们应该都十分羡慕苏大人吧。”
刚才开口的那位轻轻拍手:“别的统领怎样咱不知道,不过暮大人嘛……”
她未尽之言都掩在笑里,众女都心照不宣地换了个眼神。
怜光:“夫人们可是在说暮云暮大人?”
众女称是,仲轻弦不耐烦她们打哑谜,便直来直去地说道:“便是在与清河郡主议亲的那一位,暮大人虽是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婚娶;倒是清河郡主,年过三十,且是三嫁之身。因此姐姐们觉得不太般配便是了。”
这么一提,怜光便知道这是哪位人物了。
清河郡主,着实是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秦桥:“宴哥人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宴哥(全副武装):“都把甲给老子穿上!谁敢抢老子奴奴,就一拥而上弄死他!”
这几章新出场的人物很多,都会在作话中进行梳理:
怜光:太后的贴身侍女,年纪比秦桥要长;
惜尘:太后的贴身侍女,年纪比秦桥小,传闻中喜欢孟慈音;
仲轻弦:苏平力的夫人,秦桥在秦家的远亲。(苏平力是庸宴手下的统领。)
暮云:暮云也是禁军统领,在前面提到过一次。
啊更新了这么多,可以求仙女宝贝们给个收藏养一养吗~
第15章
大都督府,云庚楼。
“清河也来?”一个年轻男人猛地站了起来,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耳后红了一大块:“她,她来做什么。”
在座的大人们都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花成序刚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句,便嬉笑着回道:“自然是为了暮大人你啊!”
照理说,清河郡主与暮云还在议亲的阶段,顶多算是未婚夫妻,这便遵行暮家的主母之责,其实不是非常合适。但——
幻园中,仲轻弦叹道:“放在咱们这位郡主身上,倒真不算什么稀奇事。她是皇室,又非未嫁之身,暮统领无父无母,她代为操持也没什么。”
清河的母亲是先帝的族妹,因为时局特异,皇室竟然为了钱财将她嫁给了巨富之家,公主下嫁商户子弟,在历朝历代都算是丑闻。若平淡一生也便罢了,偏偏皇室在得财之后,又深觉被这富户折了面子,狠狠踩了它一把。正赶上清河母亲生产,悲怒之下,竟在产床上去了。
因此清河生下来便是个两边都嫌恶的小可怜。
“这还不算完,她那父亲就是个禽兽,当时清河不过十二岁,竟然将她嫁给……”众夫人看着秦桥在,后面的话便不好说了。
“嫁给了秦家出了名的荡浪子,那人当时都四十多岁了。”花成序轻轻一叹,对扶栏远望的庸宴小声说道:“便是秦姑娘的本家。”
云庚楼共分三层,一层用于奏乐,二层用于设宴,三层则是个四面通透的高阁,半为待客,半为观景。庸宴此时就在最顶一层的凭栏边上,回头远远看了一眼人堆里面红耳赤的暮云,低声说道:“秦桥早与秦氏无关。”
“这是自然。”花成序知道庸宴不想再提秦家的事,便简略说道:“清河之父走投无路,为了巴结秦家,宁可将女儿嫁给秦氏的远房子弟,那人有抽五石散①的恶习,成婚没几年,便被秦家从族谱上划去了名字。这混账货走投无路,逼迫清河向皇室求援,皇室中清河这一脉早已将她母子视为污点,哪里还联系得上;清河的丈夫一怒之下,竟然将妻子卖给了别家!”
庸宴久在边关,耳边听多了这种事,却仍然觉得心中郁愤:“我母亲曾嘱咐我对清河多加照顾。我竟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
“令慈心善,”花成序无声喟叹:“然而清河遭的罪,远远不止这些。她被秦家子当做货物贱卖之时,已然怀有身孕了。”
幻园。
“是个男孩,”怜光垂下眼眸:“买下清河的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县主,买来也是做个贱妾。见她不能服侍,便日夜鞭打出气,清河苦苦支撑,终于剩下一对双生子来,那俩孩子胎里带了病,小的当时就死了,留下那个大的,又须以重金医治才能续命……”
秦桥唤来桔子,领众夫人去赏小园,只带着怜光和仲轻弦,三人行至湖畔凉亭坐下。
秦桥眸光微动,喃喃道:“原来民间是这样描述清河的。”
怜光:“什么?”
“没什么。”秦桥揉按眉心:“不过算算时间,这怎么说也是文泰年间的事,当时太后已经被先帝封为皇后,若她知道,怎么可能不管?”
怜光:“今日清河能重回正位,姐儿当是靠的谁?清河有个陪嫁丫头,一直跟在身侧。她艰难生产之时,那丫头独自上京,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竟真叫她闹出了天大的动静,被咱们太后知道了。枕边风吹进先帝耳朵里,先帝自然容不得皇室血脉在外面受这等糟践,下旨流放了秦氏子及买清河的人家,又派人将清河接了回来。”
仲轻弦尚不知其中还牵扯到孩子,她与苏平力成婚两年,始终无子,心里不知道多喜欢这些小毛头,闻言急道:“畜生,真是畜生,死得好!可这些年来清河郡主孤身一人,并没听说她有个儿子啊!”
“清河被卖得远,皇室的人赶去时,清河已经抱着孩子尸身哭得泪都干了。”怜光:“如果那孩子还活着,而今该有八九岁了。”
再之后的事情,京中人士便都知道了:清河以县主身份被接回京都,先帝去后,当今陛下又做主封她做了郡主,权当是对清河母子的补偿。
秦桥垂眸看着锦鲤跃动,声音无波无澜:“都过去了,不该再提。清河不会想听。”
仲轻弦眼圈都红了:“表姑姑说的是。不过暮统领是真心对她,谁都看得出来,郡主的好日子已经来了。”
秦桥:“真心爱慕又如何,也许清河并不想要。若真是这样,徒增负担罢了。”
她忽而抬头看向远处的云庚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人的身影小得像粒芝麻,庸宴秦桥二人却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无声地看向对方的方向。
秦桥目光一转,庸宴身后的花成序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云庚楼上,庸宴突然问道:“暮云知道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