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有六,”霍黄河把引进第三重门,说道,“有个儿子,非常孝顺,回头有机会,给你引见一下。”
方青濯顿时遗憾叹气,叶芝泽迎下来,正好听见他这一声叹气,惊道:“怎么着?”
“在下家中有个小妹待字闺中,”方青濯道,“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啊,看不出来,雪满年纪轻轻,连儿子都有了?”
叶芝泽也有些不清楚,他和宁和尘又不熟,只好说:“那也没办法,总还有好的……”
方青濯却一转头,看见了霍黄河。
霍黄河:“……”
方青濯仔细打量,深感不错,回头道:“叶掌门,在下家中有一个小妹……”
“咳!”李逐歌打断道,“青濯,别说了。”
叶芝泽也赶紧道:“那个,大家都累了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叶掌门,”李逐歌说道,“不用说你也知道我们几人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巴郡交州,唇亡齿寒,我们座下弟子都已经在路上,今日白天就能赶到。你我的情谊,多余的话不必说,我连副掌门都一并带出,家中只留下妻儿而已,这一战,必将竭尽全力。”
叶芝泽动容不已。他与李逐歌,有南方二杰之称,仓山河、吞北海,两山门老祖宗名字起得随意,搞得很是相似,他们俩又是在同一个黄金台上、同一天走下来,各自接过父辈手中衣钵,距今也有三十余年了。俩人数十年见过不少次,但并未有过深交,可大难临头,虽然说是唇亡齿寒,这份情谊还是令人动容。
闻人越说道:“我也有弟子三千人,今日早上便可赶到。”
闻人三千说:“我今晚有事,可能要先走,但给你带了四千人,你尽管去用,当成自己的弟子便可。”
叶芝泽扶额叹道:“唉,天降横祸如此,多亏得兄弟们照拂啊!”
李逐歌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早有心要整治江湖,我早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叶兄,江湖儿女,你放心,不管今日是谁,江湖儿女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宁和尘听着无趣,连声招呼也未打,站起来便走了,霍黄河看了一眼,也起身跟上去,叶芝泽却从背后拦住他说:“安军,给掌门们上茶。”
霍黄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理也未理,优哉游哉地负手走出去。叶芝泽登时被气得脸色涨红,大拍了三下座椅。
闻人三千说:“我听说安军回了吞北海,还以为你们父子二人冰释前嫌了。”
叶芝泽摆了摆手,示意别提了。
“年纪还小,”闻人三千道,“日后便懂你的用心良苦了。只是我看见宁和尘也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叶芝泽无奈道:“如今这个情况,宁和尘愿意来帮忙,当然是要用。只是这背后的牵扯甚多,愚弟心里也是清楚的。可现下实在是没得选。”
闻人三千也是叹了一口气。方青濯赞叹道:“早听得这宁和尘不光长得美,而且是第一高手,真是令人咂舌!”
李逐歌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少说话。
天已大亮,日照山林。
这边霍黄河追出去,见宁和尘坐在烽火台上,视线放在东方。他两步跳上去,站在他身旁。
“我看未必,”霍黄河接着屋内人说的话,说道,“江湖上有很多人,已经很亲皇了。这一战会站在哪一边都未可知。”
宁和尘皱眉说:“心慌。”
“你?”
“嗯,”宁和尘说,“马蹄声。”
霍黄河却没听见,他停下来停了一会儿,问:“哪来的马蹄声,此处山崖,马上不来,你听见山下的马蹄了?”
宁和尘站起来,皱眉看向东方,穿过那枯木山林和重重叠叠地山头,他面色沉静,久久没有说话。
霍黄河警惕道:“莫不是骁骑将军的兵马来了?”
宁和尘却跳下去,衣角消失在烽火台上,霍黄河愣了一下,也跟上去,宁和尘一路到高高地山门戒碑前停下,眉头渐渐地皱起来,显得有些烦躁急迫,只是这时,霍黄河也听见了马蹄声,而且他懂了。
不一会,一个白色的身影率先出现在山脚下,有一个红衣少年、一个黑衣男人,跟在他身后,马蹄哒哒。
霍黄河再转头去看,宁和尘的焦躁之色已经消失,眉头展开,却有不一样的神色又染上眉梢。
第32章 三死黄金台(十一)
霍黄河心想:“好一个马蹄声。”
李冬青看见宁和尘, 笑得露出牙花子, 驾马时要飞起来, 火寻昶溟说:“你屁股着火了不成?!都到地方了,还跑这么快?”
宁和尘面色又变得一派平静,看着李冬青,李冬青翻身下马,一撩衣摆, 快步走上高高的台阶,抬头看着宁和尘笑道:“先商量好,别骂我。”
“你与我商量了?”宁和尘淡淡地说,“我倒是不知道。”
火寻昶溟和王苏敏跟在后头爬上来, 火寻昶溟赶路累得要死,纳罕道:“这小子是什么做的?精铁不成?”
王苏敏说:“反正不大像人。”
“你自己来的?”霍黄河问李冬青,“那月氏要翻天了。不过来了也好, 省得你师父在这儿也魂不守舍。”
宁和尘却看了眼霍黄河,带了些警告。霍黄河不吃这套,随意道:“火寻郦是怎么放了你?”
“可能吗?”火寻昶溟坐在石阶上, 隆冬里出了一身汗,疲惫道,“那当然是因为有他的好朋友帮他。”
霍黄河不解道:“谁?”
火寻昶溟:“……”
“他的意思是, 就是他。”反而是王苏敏这个鲜卑人翻译道。
霍黄河认识他, 但是忘了他名字,指着他思考了片刻,李冬青说:“王苏敏。”
王苏敏说:“麻烦你们记一下, 日后可能还要用得上。”
霍黄河:“你们?”
“特指你,”王苏敏说,“我名字很难记吗?还是说我这个人难记?”
霍黄河:“都有一些。”
王苏敏一句话也懒得再说。就连李冬青第一面见到王苏敏的时候,也觉得面生。王苏敏这人在这一堆人中,确实显得没那么出众。宁和尘是无论到了哪儿都不会让人无视的人,霍黄河冷酷英俊,也令人过目不忘,就连火寻昶溟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而王苏敏沉默寡言,看着甚至有些懒散,入了冬之后又爱上了戴个大帽子,遮住半张脸,只剩下胡子拉碴的下巴颏,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
宁和尘发话道:“去睡一觉,睡醒就回去。”
李冬青说:“除非你们与我一起回去。”
“回哪儿?”宁和尘反问道,“巴郡吞北海才是霍黄河和叶阿梅的家。共当大难义不容辞,他跟你回东瓯干什么?”
李冬青却说:“那我也在这儿。我是江湖人,我也理应在这。”
宁和尘却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连带着跟过来的来人都有些尴尬,火寻昶溟说:“来都来了,打一架再走吧?”
宁和尘看了他一眼,火寻昶溟便又矮了一截。宁和尘训道:“不识大体。”
人前不骂子,宁和尘只说这一句,便让这几人先歇下,霍黄河让人安排了两间房,宁和尘把李冬青叫走,到自己房里,看这气氛,李冬青显然是去挨骂,火寻昶溟颇有些忐忑,他毕竟年纪小,还是觉得宁和尘他们这些大人说得才是对的。心中已经在打鼓,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
李冬青进了门,便脱了鞋坐在床上,宁和尘把门关上,转头也坐在床沿,李冬青盘着腿看着他。
宁和尘看他理直气壮地,脸上连一丝笑也没有,冷道:“走的时候怎么告诉你的?”
李冬青说:“我不想,你当初还说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开心。”
宁和尘说:“把手伸出来。”
李冬青撇了下嘴,慢慢地伸出手,宁和尘抽了腰间的羌笛,一甩便抽了上去,李冬青疼得眼角一抖,显然是有些夸张的成分的。
宁和尘说:“犟嘴。”
李冬青虽然看着脾气软,但却主意正,自己心里有了决定,就谁也说服不了他,宁和尘和他相处这许久,其实早就发现,李冬青才是真的硬骨头,小事上能忍让,大事上却谁也不听。
“惯得你上天了,”宁和尘平淡道,“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李冬青嘴角耷拉着,并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