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训起自己来了,容凌忙捻起盘子里一枚雪白的冰皮月饼:“妈,你尝尝,这是义姐的手艺,可好吃了。”
钟书意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手艺,每隔三两日,总能送不同的吃食到容凌房中来。
容太太咬了一口冰皮月饼,眉眼缓和几分,却并不代表她就会轻易放过容凌:“过些时日,简家的人就会上门提亲,你是容家的大小姐,容家祖祖辈辈名声端正了这么多年,你也该规矩些,总不能坏了容家门楣。”
容凌神色一变:“妈,我几时说过要嫁给简伯均了?”
“不嫁给他,你与他走得那般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容太太提高了嗓音,她从未这般严格,神色间是不容置喙的执着。
“我不嫁!”容凌也脾气上来了,“凭什么你们让我嫁,我就得嫁。”
“就凭我是你亲娘!”容太太神色彻底严肃起来,厉声道。
见容凌垂着头一言不发,她语气又缓和几分:“阿凌,你年纪不小,也该懂事了,妈一把年纪不求什么,只图你幸福平安,现在这世道,随时都可能变天,你一个女儿家,自当找个夫婿护着……”
任凭她如何劝说,容凌都不再出声。
她脸上的神色也是晦暗的,像是蒙上一层灰。
容太太轻叹一口气,扭头道:“秋水,看好小姐,别让她到处乱跑。”
“诶。”秋水忙应道。
容太太说到做到,容凌每日上下学也开始有人接送,白天去学堂,放学后回府歇息,就算是她想出门,也会被门房拦下:“小姐,你看现在外面都乱哄哄的,你就别出去了吧,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否则到时候太太惩罚下来,我还上哪儿混口饭吃?”
容凌是从小被门房老张看着长大的,年过四十多的男人这般哀求她一个小姑娘,容凌如何还忍心固执己见。
她胸口憋着一团气,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吩咐秋水道:“去库房拿瓶酒来。”
“小姐,这……”
“怎么,我出去不得,在自家喝酒也不行?”
秋水见自家小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敢顶撞,取酒去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撞到过来的钟书意。
“这是,什么?”钟书意明知故问。
秋水一脸为难:“小姐说她想喝酒,我也是没法子……”
要是太太知道了,恐怕又得训自己了。
“给我吧。”钟书意接过她手中的酒,“我替你,送过去。”
。
容凌在屋子里闷着一肚子气,好不容易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拿个酒而已,怎么这般慢,莫不是这等小事你要到太太面前去知会?”
等不到回音,容凌回过头,才发现来人是钟书意。
她今日着一身淡绿色旗袍,罩着一件薄衫,与院外亭亭翠竹相映衬,日光在钟书意身后,将她衬得面白如玉,整个人也分外沉静。
“只喝酒,不好。”钟书意道,“我做了,点心。”
容凌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提着食盒,盒子里是一碟不知什么做的糕点。
钟书意将酒和点心都摆放到桌上,容凌伸手拿起酒瓶,启开盖子,才发现这是一瓶米酒,香气浓郁,酒意却并不浓。
不过也尚可将就下去,她往杯中斟满酒,又看向钟书意:“你喝吗?”
钟书意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喝酒,却也不离开:“我陪你。”
容凌懒得管她在这儿做什么,自顾自一仰头,将整整一杯酒咽下去。
这酒入喉并不烈,到了腹中却依旧像燃起来般,带来熊熊暖意。
容凌酒量并不好,不过三两杯,她的脸颊上就浮现出桃花般的酡红,沾了酒滴的唇瓣也是如此晶莹剔透。
容凌没有注意到对面钟书意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异样,手指捻起一枚点心尝了下,是红豆酥。
又甜又软,一口咬下去还会掉渣。
喝过酒,吃了点心,长风穿廊而过,从窗户吹进来,容凌竟不觉有些冷。
她背靠身后梨花木雕的椅背,双膝环抱着,愣然有些失神。
钟书意凑近,手帕擦掉容凌唇角的点心屑。
容凌看似一言不发,实则早已醉了,她目光带着迷离,抬起头,分不清眼前是何人:“哥哥?”
钟书意动作一顿,没说什么,只替将唇瓣擦干净,才转身收拾东西要走。
谁知容凌自以为见到了再也见不着的亲兄长,怎会让他走。
她忙伸手要将人扯住,却忘记自己这会儿正在椅子上,上半身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仓皇中就要向下跌去——
钟书意手疾眼快,将人扶住。
容凌顾不得别的,死死扒着她不放:“哥哥,我好想你。”
钟书意无奈轻叹,正打算说什么时,怀中传来容凌颤抖着的啜泣:“呜呜,你走了后,所有人都欺负我,爹欺负我,妈欺负我,连秋水都欺负我……”
钟书意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就像是蚌壳下露出的软。肉,只对最信任的人呈现。
只可惜她并不是容远云,钟书意拿手帕将容凌的眼泪擦了擦,掌心轻拍她的后背。
容凌本就饮过酒,又流了许多眼泪,将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和苦楚全部吐露出来,不觉有些疲乏,竟就着埋在钟书意肩头的这个姿势睡过去。
钟书意静坐好一会儿,见她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搭上容凌的后背,另一手绕到她膝下。
她自幼干粗活,将轻得像一朵羽毛的容凌抱起来,自是不在话下。
容凌被她安安稳稳地抱到床边放下,钟书意就将薄被搭在她身上。
正欲离开时,睡梦中的容凌似是感应到什么,忙将她的手一把拉住:“哥哥,你不要走。”
几次三番被容凌认错,钟书意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性。
她唇角抿紧,一字一句开口:“我不是,你哥哥。”
这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容凌清醒过来,她醉眼朦胧地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人:“是你啊,姐姐。”
最后两个字,还带着将醒未醒的黏,在舌尖软得让人心口发颤。
容凌很少这样称呼钟书意,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就自然而然叫出来。
姐姐二字很轻,就像是带着火星的一簇小绒毛,飘呀飘呀,就燃到钟书意心里,燃得她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生出前所未有的痒。
容凌莫名感觉,钟书意看着自己的视线,沉了许多。
她不解其意,歪着头看了下钟书意。
接着,脸颊处传来一阵酥。痒,是钟书意将手抚摸上容凌的脸。
因为过去干的粗活,她掌心有不少粗茧,磨得容凌细嫩的肌肤甚是不习惯,她下意识要侧头躲开,柔嫩的唇瓣反被钟书意大拇指指腹抵住。
接着,还不等容凌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钟书意气息炙热的吻压下来。
容凌瞪大了眼,若不是唇瓣上的柔软,以及钟书意拂在自己脸颊处轻重不一的气息,她几乎快要怀疑这是自己一场梦。
钟书意没有亲吻的经验,做这种事,只需本能而已。
她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仍在震惊中的容凌齿关,肆意地汲取着每一寸津液,不轻不重地勾弄着容凌柔软无力的舌尖。
可怜容凌活了十几年,别说是亲吻,就连与人十指相扣这种事都从未做过。
眼下钟书意却双管齐下,容凌眼底不由得泛起水泽,呆愣愣地任她汲取。
先前钟书意吻她额头的时候,容凌还当是亲人间的关心,现下却彻底明白,钟书意她……她分明是对自己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第241章 保重
钟书意怎么可以亲她?
她分明只是自己的义姐而已!
终于回神过来的容凌猛地一伸手, 将没有防备的钟书意狠狠推开。
“嘶——”伴随着钟书意的吸气声,容凌看见她眉头皱了下,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容凌这才想起, 自己刚才推她的位置, 似乎是上次钟书意被带着火的木梁砸到的伤处。
虽然钟书意突如其来的亲吻的确不对,但容凌还是做不到忽视她为自己而受的伤。
容凌侧过头, 抿了抿自己被吻得水光潋滟的唇, 小声问:“你没事吧?”
见她这副模样, 钟书意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我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