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容凌走进镇子上,挑了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客栈入住。
饱食梳洗过后,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容凌才终于得空思索起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离开苏栩栩,是她自己选的路,自然就不会再回头。
可她活在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拿到属于苏栩栩的那一枚百叶莲吗?
一想起这事,容凌就头疼。
她决定先暂且将这个长远的目标搁置,先想一想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方才用膳时,容凌便从店小二处了解到,此镇距离繁荣富盛的扬州城不过半日的水路,本地许多有钱人都在扬州置办屋宅。
自己孤身一个女子,在小地方显眼得很,倒不如到扬州城去先定居下,城中人来人往,浑水摸鱼,苏栩栩也难以找到她的踪迹。
打定主意,容凌也就不再发愁。
她这些日子都是在马背上过来的,有时候困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去,眼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憩,容凌一闭上眼便沉沉睡过去。
翌日,直到晌午时分外面响起敲门声,容凌才不得不醒过来,听见外边小二的声音:“姑娘,姑娘可醒了?”
“何事?”容凌起身,打开门问道。
没想到昨天进来时还是灰扑扑的女子,此刻却变成一位清秀佳人,小二不由得一愣,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小的只是问一句,到了午饭时候了,姑娘可要用饭?”
客栈为了方便,都是大锅炒菜做饭,过了时辰要单点可就麻烦得多。
“嗯……”容凌应了声,“要的,麻烦了。”
她虽然已经易容过一番,言辞举止间的贵气却难以掩饰,小二不敢多看,忙匆匆离开了。
容凌用过午膳,便按照昨日的计划,乘坐水路到扬州城。
她身无他物,唯一有的就是钱,到了扬州,依旧是住最好的客栈,吃最精致的饭菜,每日随牙人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宅子。
既然要住,那当然就要住合适的才行。
容凌足足挑选了六七日,才终于找到一处适合自己的宅子。
此处虽身处闹市之中,却藏在巷子里,闹中取静,无人打扰。
先前的房主经商不利,不得已将其变卖,故而价钱也不高,还随屋附送不少名贵家具。
一进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容凌一个人住刚好,还能空出几间房来。
她看中还就没有犹豫,将其买下来。
原本依照容凌的脾性,若是有做饭的婆子或是扫洒房屋的婢女更好不过,只不过人多嘴杂,她放心不下,起初并未找下人,全是自己打扫。
直到安顿下来后,容凌逐渐熟悉四周邻里,才找了两个信得过的人帮忙做饭洗衣。
一晃,便是足足一个月。
苏栩栩果真如荣青杉分别时所说,被朝中的事绊住手脚,暂时没有工夫大费周折地找寻自己。
是以容凌逐渐放下戒备,过起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舒适惬意的小日子。
原本春日还有些凋敝的宅院,也被婆子和丫鬟种上青葱绿叶菜,空荡荡的院子后还养起了鸡,每日屋顶炊烟升起时,倒有几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静谧。
容凌闲得无事时,也会自己动手摘摘菜,给种子浇浇水,顺手洒下一把米粒喂鸡。
叫她意外的是,自己手上这枚百叶莲,竟然并没有因为离开苏栩栩而枯萎,反倒日日都保持着充盈的灵力。
容凌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某日见婆子满脸欢喜地道:“姑娘不出门便不知道,进来按照京中贵妃的旨意,米价又降了不少,听说不久还要降生意人的税赋呢……”
容凌这才反应过来,苏栩栩虽远在京城,她颁布的政令,发出的每一道与百姓有关的旨意就在容凌身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自己看似逃得远,却始终活在苏栩栩的羽翼之下。
不过这样一来,容凌倒也松了口气,至少她不用发愁离了苏栩栩,手上的这枚百叶莲若是枯萎了该怎么办。
至于眼下这个幻境,大不了她就好好活着,总能等到苏栩栩寿终正寝那一日,再捡现成的便是。
江南好风光,碧波荡漾,桃枝灼灼,连唱曲儿的小姑娘也是嗓音软糯黏腻。
这样的日子,过上一生,恐怕自己也不会觉得腻味。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银钱便如同流水般花出去。
正所谓花钱如山倒,挣钱如抽丝,就算是荣青杉留下的银票再多,也不够容凌用的,要想吃饱穿暖,自己就必须挣钱。
容凌生平头一次开始操心起挣钱的事来。
为此,她也不得不出门,到处去街上转一转逛一逛,看看干什么最生财。
首先,做大买卖就不行,她孤身一人,别人未必信得过,也太过招摇,容易引起人注意。
饭馆这类卖吃食的铺子也不行,每天起早贪黑挣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得费心费力去管手底下的人,太累了。
小本买卖呢……又赚不了几个钱。
容凌思来想去,还真让她找着了最适合的自己的生意——开药铺。
只要是人,就总有生病的时候,等到挨不住了,自然会到药店来。
容凌虽然并不懂医术,可她有几乎多得快要用不完的灵力啊。
说干就干,找准方向后,容凌便盘下一家铺子,又四处进货买药材,最后再招一名郎中平日问诊。
若是寻常小毛病,便由这大夫开药方抓药,用不着容凌上场。
若是有患者得了大病,容凌这才回悄无声息地让自己的灵力派上用场。
不过短短半个月,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了巷尾多了一家能治百病的医馆,有头疼脑热都到容凌这处来。
普通百姓来问诊,容凌该收多少钱收多少,但如果碰上得疑难杂症的富户,她就会不动声色地敲上对方一笔竹杠。
一来二去,容凌的小金库终于改变了只进不出的状态,逐渐变得充盈起来。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容凌脱・下厚夹袄,换上一身嫩黄色薄衫,走进医馆之中。
她手中还拿着一枝从院子里摘下的雪白梨花,插・进医馆桌案上的花瓶中。
医馆中的郎中见她进来,顿时打招呼道:“林娘子来了?”
“嗯……”应声之人正是容凌,她既然为了躲苏栩栩,自然不会用自己原本的名姓,只是对周围所有人道自己原本是北方人,家里死了相公,伤心之下独自一人迁移至扬州。
装寡妇这套还挺好用,至少为了不触碰到容凌的伤心事,鲜少有人会问及她的过往。
她见郎中收拾着药箱,开口问道:“先生今日也要出去问诊?”
“正是,反正今天店里人少,倒不如去附近的村子里看看。”李郎中回答道,“今日就有劳林娘子看店了。”
李郎中心善,时不时会出去义诊,容凌岂有不放人之理。
四月的江南晴光初好,店铺里没有人光顾,容凌便索性躲在柜台后边吃着果脯,翻着话本看。
说起来,看话本这种事,也是她近日才从伺候自己的丫鬟那儿学到的。
市井上的话本应有尽有,跟那些假模假样才子佳人的戏文不同,这些话本内容劲爆,让人欲罢不能。
容凌甚至时常嗑着瓜子,一看就是大半夜。
譬如昨晚,她是一直看到烛灯熬不住熄灭时才稀罕睡去,今天这才有空继续看。
只是容凌看着看着,上眼皮便逐渐变得沉重。
摇椅一晃一晃,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打盹,手中的话本也应声落地。
春风送暖,容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柜台处传来窸窣动静。
她只当是医馆里养的猫在捉老鼠,并未抬眸。
然而对方似乎蹑手蹑脚,退出时一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一声「哎呀」,紧接着桌上的花瓶应声碎地。
容凌下意识睁开眼,便看见一道黑影从门口蹿出去。
她这才发现,柜台处放银钱的抽屉不知何时被悄然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方才那人定然是小偷,容凌不假思索,忙起身跟着朝外面追出去。
“站住——”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赚的钱被人偷走,容凌便气得肝疼,在后面紧追不舍。
谁知那道黑影看起来是个小不点,跑得却是十足的快。
巷道交错复杂,不一会儿对方左右虚晃,就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