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日,为夫要赠娘子一份大礼。”
阮沛嘴角一斜,牵出一丝笑,死皮赖脸的纨绔式阮沛又回来了。
下了马车阮沛只管拉着鸾心的手往里走,是一处不大的宅院。
不过竟然容纳了数量不少的带刀侍卫,见了阮沛呼啦啦跪了一地。
阮沛默然,只是带着鸾心往里走,行至宅院内,鸾心才发现这处宅子四壁廊柱竟建得如同战时堡垒一般,外间乍一看是一处普通宅院,内里却却铜墙铁壁。
除了方才在外跪迎,人数惊人的带刀侍卫外,院内竟火光冲天,数以百计的铸剑师正燃炉打铁,人数不少的匠人也正忙进忙出,这样劳作的声势方才竟分毫未曾传出。
这里原是阮沛的一处兵器库,铸好的兵器样品成列在柜架上。
一把红缨刀锋利的刀刃晃过鸾心的眼,鸾心定睛一瞧却瞧见一旁的一把匕首,匕首外壳上镶着一颗不小的红宝石,镶嵌的做工可谓触目惊心,铸这把匕首的匠人定是一国国手,鸾心暗自感叹。
阮沛带着鸾心拐到宅院一角,早有侍卫持火把候在一处吊笼两边,阮沛带着鸾心乘吊笼到了宅院地下,好深的密室。
密室竟有三层之多,一层像是兵器成列库,在一层竟又是匠人们冶炼的地方。
到是这第三层,竟冷寂异常,鸾心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只见阮沛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火把,领着鸾心继续往里走去。
鸾心见两个领路的侍卫没有跟上来,一时间密道上就只剩下她与阮沛两人。
阮沛身形高大,行路又快,鸾心有些怕黑紧紧跟着他,差点小跑起来。
☆、第 74 章
“喂,慢点儿!”
鸾心使劲儿扯了扯阮沛的衣角。阮沛忽地停了下来,抽出灯架上的剪子拨弄了快熄灭的灯芯一下,周遭忽地亮起来。
鸾心揉了揉眼,左右一扫,竟是一处地牢。
“拜见谷主。”
鸾心站在一处牢门前,里间一人正隔着围栏,跪倒在她面前,长且乱的头发将他的头颅埋在地上似的。
鸾心见此人是要拜见谷主,侧过身疑惑地忘了一眼一旁的阮沛。
“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问他。”
阮沛背光而立,鸾心却瞧不清他的眼神。
“这位兄台,在下夜鸾心,似与阁下并不相识。”
鸾心声音有些抖动。
“属下烬爻,当日在烟都曾见过谷主,当日属下……属下一时疏忽没能与谷主相认,属下……”
烬爻声音越发激动地颤抖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十字疤痕扭动着分外触目惊心。
鸾心一下就将抬起头来的烬爻认了出来,可是这谷主?
“本宫是南烟公主北境王妃,确不是什么谷主。”
鸾心疑惑愈深,心里有些激动起来,来到北境她就一直在探寻自己身份的特殊之处,如今……
鸾心侧头又看了阮沛一眼,她开始相信也许今日就是真相大白之日?
“公主确是谷主无疑,我无妄谷中人,绝不会认错谷主。”
“无妄谷?”
鸾心想起丁婆婆那日在马车中的那些话。
“说下去……”
鸾心扶了扶一旁的廊柱,凝了凝心神道。
“谷主既为南烟的鸾心公主,必是未满双十的年纪,自然不识得烬爻的身份,烬爻出身冶炼世家,三十年前为躲避战祸追杀,四处藏匿,幸得无妄谷收留,烬爻彼时尚不满三岁,从小便在无妄谷中成长,十三岁时得家父传授家族冶炼之术,不甚被烈焰灼伤,险些一命呜呼,幸得谷主以续命轮相救,谷主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烬爻的再生父母,可惜就在我得续命轮相救捡回一条命的几日后,无妄谷惨遭灭谷之灾,烬爻因大病初愈被家人藏匿在木桶中扔在了一处粪池中逃过一劫。待烬爻醒来,无妄谷已尸痕遍野再无人烟。”
烬爻抬头望着鸾心,满眼赤忱,夜鸾心却听得云里雾里。
“烬爻后来出谷打探,全然不知谷中之人下落,不过谷中老人曾讲,受过续命轮命泽的人,能感知续命轮下落,所以烬爻一直东奔西走,试图找到续命轮下落,天不负我,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
烬爻眼中泪水连成一条线往下掉着。
鸾心闻言愣怔片刻,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
“我……可我跟这个谷主又……”
鸾心想着烬爻的话,心里明白了大半,可嘴里仍是支吾的。
心里有了清晰的推测可不敢大声说出来,心快跳出胸口。
“记得我总说你好香吗。”阮沛走到鸾心身边,悄悄再她耳畔说道,呼吸扫过她的耳畔,鸾心猛地转头望着他。
“烬爻受过续命轮命泽,我也是,幼时疾病差点夭折,幸得令慈相救,我阮沛才活到了今天。”
“我母亲……”鸾心无力地张口。
“你母亲是二十年前的无妄谷谷主,侧千夫人,无妄谷是一座医谷,谷中医者医术超群,惠及天下,当年我的父亲和侧千夫人立下约定,若是侧千夫人救下我的命,他就设法保住逃出谷的医者性命。彼时我受了命泽保住了性命,而侧千夫人往南嫁给了南烟夜澜天,隔年生下了鸾心公主,之后又是太子鸾峥。”
阮沛瞧着鸾心,心里麻麻的。
“续命轮是谷中至宝,传闻传女不传男,想来谷主往生之后是交给公主了,公主身上的香味受过命泽之人闻香必然识得,这是续命轮命泽的味道,属下真是该死那日在烟都第一次见到公主,受了风寒鼻路不通,外加冶炼炉边气味冲天,竟然让属下生生错过了,如今烬爻寻得谷主,必然效忠谷主,万死不辞。”
烬爻磕头三次,将头死死抵在地牢冰冷的地面上。
鸾心在瑰聍小筑住了整七日,七日时间,她的指尖划过了每一处游廊栏杆,曲桥扶手,步履踏过了每一寸青砖地毯,每日都能盯着那幅幼时阮沛所作的侧千夫人肖像画看好久。
那是自己的母亲啊,可是初看此图时,只觉熟悉却并未认出。
作为亲生女儿,从未一睹生母真颜,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鸾心曾在母亲死去的前一刻看过母亲的脸,可不知为何,至今记不起母亲是何模样,就连母亲的声音都快想不起来了。
这小筑就是当年她治好阮沛之后,阮溯赠她的一处临时居所,远离皇亲贵胄所居的区域,却在这市井深巷中。
鸾心仔细查看了小筑中的物什,古玩字画,书籍墨贴,首饰摆件,珠宝绸缎,一件一件的细看抚摸。
小筑里的几个姑子似是得了阮沛的吩咐,也颇主动地向鸾心透露当年侧千夫人在此生活期间的一些琐事。
小筑里的姑子杂役,膳夫丫鬟都受过母亲的恩惠,银钱支取大方殷勤,治病救人更不必说,夫人离开后,小筑遣散了部分仆役,剩下的仆役竟还保留着夫人所授的养身治病的良方。
姑子们还向鸾心展示了夫人所授的一套养身操,供杂役们放松筋骨所用。
鸾心瞧着已经年迈的姑子们演示,脸上的笑意纵横在沟壑般松弛的皮肉中。
“那日公主往这小筑来,奴婢远远的瞧见一眼,公主戴着面纱,身段窈窕,声影竟然和侧千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奴婢还以为是夫人回来了。”
这位叫明月的姑子朝鸾心笑笑。
“奴婢也瞧见了,远远的瞧着公主跟夫人身段类似,明月瞧着眼泪都出来了,我就笑话她,快二十年过去了,眼前这位还梳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的又怎么会是夫人。”
叫皓月的姑子为鸾心奉上茶汤,又道:
“公主远远瞧着和夫人身段类似,可仔细这么一瞧却只有三四分了,公主举手投足之间,不像是娇滴滴的女子呢。”
“公主可是皇族龙裔,据说自小习武,举手投足有了武人的飒爽之气,自是不同,南烟国主传说可是为风流俊美的皇帝,公主是承了夜氏的俊美。”
两位姑子瞧着鸾心只是静默不语方敛去声色,只是一旁侍立。
“公主,丁婆婆醒了。”出尘道。
鸾心一路疾行至内室,丁婆婆已经起身靠着软枕,正让侍女们伺候着漱口饮水。
“婆婆!”
鸾心坐到丁婆婆身侧,接过出尘递过来的浸过水的湿帕,帮婆婆擦手。
“公主,老奴早就是一只脚踩在黄泉路上的人了,还管老奴做什么?快,快告诉老奴这九香茴槲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