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找?”
赫连垣边走边问,他将鬓发上的发结整理了一下,这会儿头发黏在一侧脸上,服帖又恶心。
“你放着太子现成的小辫子不抓,冒险来找阮沛做什么?”
鸾心撇了他一眼反将了他一军。
“我来看他死了没有。”
赫连垣冲鸾心笑笑,打了一大个哈欠。
“阮沛撕走了我辖属的一大块地界,霾水虽荒,可若是跟凉州一带连成一片可是一大块肥肉。这么大块肥肉被他食了去也就罢了,老婆也被他讨走了,如今还甘愿为了他差点被军卒揩了油,我大老远来瞧瞧他死透了没,有什么稀奇的?”
赫连垣勾着嘴角,一脸龇牙咧嘴的笑。
“那块所谓的肥肉不过是你引诱阮皓的饵,当日若不是你把北境国君对阮沛的态度估量错了,如今的安阳邑早就是你的辖地了。”
鸾心没好气地磨了磨牙,心里格外不耐烦赫连垣老不透露自己往这安阳邑来的原因。
这原因一定比他趁着太子赫连坤正帮着年家在南烟攻城伐地的时候,赶紧在太子顾不上的地方筹谋取利的事儿更重大。
鸾心挠了挠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哼……阮溯那个胆小鬼,当日若不是见势不对就认怂,重新启用了阮沛,如今恐怕赔得内衿都不剩了。”
赫连垣与鸾心走到了城中张榜处,见到了张榜处的那张布告,阮沛的肖像被画的未免太像了。
鸾心怀疑这榜是不是阮皈亲自临上去的。
鸾心将目光从榜文中移了下来,这榜文够新,看来她在路上行了整七日,安阳邑并无异样,阮皈依然未曾寻得阮沛的踪迹。
至于南烟的战况,暗卫密报,年赫大军行至南烟河津郡一带,速度就迟缓了下来,一来南下浇灭叛军的军队战力愈发强大,二来鸾心觉得是年赫大军有意减缓行军速度,他应该在等年辉。
鸾心如今人刚到安阳邑,还没见着阮沛,心思又飘到了南烟。
她得赶紧见到阮沛,了却心中莫名的执念,然后赶回南方。
可是身边这人……
鸾心瞄了一眼刚看完榜文的赫连垣,只这一眼就被他瞧穿了心思。
“别想甩掉我,在这儿甩掉我,可是要点儿动静的,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鸾心细一琢磨,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阮沛真死了,多个帮手帮他收个尸,若是阮沛没死,那赫连垣就阮沛去应付吧。
鸾心暗自发誓,只瞧阮沛一眼,一眼就走。
鸾心紧了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寻了过往的百姓打听了两下,就往城中的集市走去,赫连垣依旧极拉着那双烂鞋,紧紧地跟着同样一身褴褛的夜鸾心。
两人很快到了安阳邑的城中的一处金银铺。
鸾心立在店门对面一个巷口瞄了店门牌匾上的字好几眼。
“你去。”鸾心冲那店门努了努嘴。
“我去?去什么?”
赫连垣不借地反复打量着周遭的店门。
“你进门就找掌柜的,给掌柜说,“你家的几个珐琅瓶装着叫“荨芙邪”的香膏会买的更好。”
“你什么眼神,隔这么远能瞧着人家卖啥?若是这铺子里没珐琅瓶怎么办?”
赫连垣边说边悟出点儿滋味来,他疑惑地转过头,补了一句:
“这若是什么暗号,你自己亲自去讲,不是更好?”
“我只用瞧他是死是活就行,隔多远都不在乎,要找上他的人是你。”
鸾心郑重其事地转过脸,正眼看着赫连垣。
赫连垣这回没多问,朝一旁的廊柱吐了口唾沫,抹了抹额发,就在鸾心嫌恶的目光下,朝店门走去。
没想到,赫连垣入了店门不过片刻,就被打了出来。
赫连垣抱着头,跑到了角落处,冲鸾心疯狂使了使眼色,鸾心只得朝他的方向挪了过去。
店门口将赫连垣打出来的几个伙计,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嘟囔着一张歪嘴,犹自站在店门口骂骂咧咧:
“我家老板儿前些日子作了大病,如今还将养着,哪儿来的肮脏东西进门就找老板,这不是平白找上门来的晦气吗?还不赶紧走?不麻溜地跑远点儿,我打死你我!”
鸾心闻言愣了愣,佯装惊慌地模样跟在赫连垣身后往别处狂奔起来。
好容易跑到城中僻静的一角,赫连垣喘着粗气,扶着一颗矮树,呼哧呼哧了好一会儿这才顺了口气。
“这店里的人是真厉害,几个其貌不扬的伙计,驼着背弓着腰,赶人倒麻利。这金银铺的老板别就是阮沛吧?作了大病?这又是你们的暗号吧?”
赫连垣没好气地朝一旁的花台里吐了一口唾沫。
“如今怎么办?去寻这老板的住处?别指望我了,我这身打扮,老板的店进不了,还指望能进老板的宅邸?”
鸾心不理会赫连垣接连不断的白眼儿,寻了僻静的一个小角落,打了声口哨,暗卫闻声而至。
赫连垣瞧着正跟来无影的暗卫小声讲话的夜鸾心,心中暗叹,要不别去寻什么阮沛了,把这女人擒住了跑了算了,他的皇子正妃之位还空悬着呢。
“愣着干嘛?城东柳公巷。”
鸾心走了几步,回过头,环抱双手,等着半天不挪步的赫连垣。
“别动什么歪脑筋啊,本姑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碍了我的事儿,小心我削你。”
两人谨慎地分别换了顶方帽,跟巷口的几个乞丐换了换外罩,脚程颇快地寻到了柳公巷。
想不到柳公巷金银铺老板的府邸门口一片素白,府中吹拉弹唱,隐隐约约能传来哭喝声。
“这是在办白事?”
赫连垣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夜鸾心,将身体半遮掩在墙角处,嘴唇紧抿,眼珠转悠着。
赫连垣瞧着她的样子,识相地噤了声,不再言语。
两人望着过往是行人,突然没了方向。
过了一会儿,一阵悠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
“今早都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那人哭着走到了近处,两人一看,这不是方才站在金银铺门口骂骂咧咧肥头大耳的掌柜吗?
“也就是说人刚死?”
赫连垣下意思接了一句,瞟了夜鸾心一眼,又道:
“阮皈说阮沛中了他一箭,难道……”
赫连垣话没讲完,见鸾心转身往巷外走去。
“走吧,晚上再来,这会儿也进不去。”
赫连垣与夜鸾心寻了一处不起眼的汤饼摊,准备填填肚子。
两碗汤饼上桌,赫连垣吸拉着汤饼吃得很香,一刻不停地吧唧嘴。
“你真有本事啊,换了身皮囊跟换了个人似的。”
鸾心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汤。
“既然都乔装上了,就得扮什么像什么,瞧你那副德行,一身粗衣粗布的,满脸灰白,瞧着跟饿了几天似的,可跟你现在这般细嚼慢咽的样子不搭,赶紧扒拉几口吧,晚上事儿多,待会儿爬窗翻墙的时候,力乏的时候,别指望我能搭把手啊,小爷我今天被人当狗一般从店里撵了出来,晦气得很。”
赫连垣继续扒拉着汤饼,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鸾心闻言学者赫连垣的模样,吧唧着嘴,将一整碗汤饼咽了下去。
整七日没吃上什么热菜热饭了,鸾心的胃麻木地抽动了几下,忽然涌出一阵恶心欲呕的感觉,鸾心忍了忍,皱着眉头,放下了碗筷。
“若是阮沛真死了,你什么打算?”
赫连垣端着热汤,吹了两口,小心地呷了两口。
“回南烟把年家的事儿了结了。”鸾心道。
“然后呢?”
“善后。”
“善后?善什么后?替谁善后?”
“你废话真多啊,吃完走了。”
鸾心拍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赫连垣让小贩找了零钱,急忙赶上。
“行走江湖你还欠得慌,俩乞丐一样的人,吃汤饼不找零?学着点儿。你这种人再在安阳邑多待两人,就能被人给擒住。”
☆、第 136 章
两人隐在安阳邑城中不起眼的角落心不在焉的闲聊了一会儿,东躲西藏地等到半夜。
三更一过,城中起了一阵不小的北风,这风来得阴冷邪祟,铆足来劲儿卷过两人藏身的巷角,带过来的寒意倒把一旁半寐的赫连垣给刮清醒了。
赫连垣支起脏兮兮的衣袖,毫不犹豫地捂住了口鼻,闷声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