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瑶边讲边觑了鸾心一眼,猛地想起来,王爷也好王爷的奴才也好,除了那件狐裘,可从来没往落花烟渚送过东西。
书瑶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凉,鸾心倒是不以为意,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着墨迹还没干的账本。
“据说昨日王爷往凝妃主子那里送了一丛月珊瑚,可把那边的得意坏了,今早两个婆子往账房领腊八节的银钱,还挨了王家两个小厮一顿数落。”青泉又道。
“节前三日领银钱,你们偏偏挤在那头一日去,怎么?最后一日去领,何忠会短你们银钱?老狐狸搞不好隔日亲自给送来。自己偏要去找晦气,怪得了别人?见不得别人得意,绕到走就好,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还让人讲?”
丁婆婆拿拂尘戳了戳青泉脑袋,心下却有些担忧,王爷有几分心思在公主身上呢?
她眼前浮现起前几日在小筑见阮沛的场景,那样一位男子,通天的贵气,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如今就是他这座府邸的下人都不好对付,何况这座府邸的主子呢?
公主该如何在这样的男子身上谋求身为妻子的幸福呢?
鸾心的奴才们在跟前的一箩筐话,鸾心大概明白,这是委婉地提醒她,她在六王府位分和礼遇及不相匹配呢。
鸾心听懂了,但是不太走心。
她原本就不觉得六王府是个值得她大费周章铺路砌墙的容身之所,她隐约觉得自己是有使命的,尽管她还看不到这份使命的尽头,可总归会有一个结果的。
她原就没有跟深闺女子争夺夫君床榻的打算,不过有一点,阮沛送王蔓凝月珊瑚?
夜鸾心脚趾头一紧,她在这儿苦心为他敛财,难道是为了供养他挥金如土的?
鸾心及笄礼上,父皇也曾厚赐月珊瑚,这珊瑚通体雪白,月圆之日周身银光凸显,柔和得跟月影薄纱一般。
这珊瑚产自东渌,五十年能得一丛,有钱都买不到。
阮沛那么缺钱,把这玩意儿卖了多好,够抵那一百万两了!
鸾心恨得牙痒痒,脸上掠过一抹怒气。
众人当是鸾心醋了,又纷纷说起了阮沛如何待他不薄,如果跨浊河迎亲,又如何探崖低施救。
说来说起这几人竟尴尬起来,他们发现六王似乎什么都做过,就是没在公主身上花钱。
众人想起鸾心曾经清理过私财,北境竟然未行纳征礼。
韦侧妃头上一个寻常的金钿也没公主的份儿。
鸾心听着众人口风不对,抬头扫了他们一眼,众人果然向她投过来同情又怜惜的眼神。
鸾心不耐烦看着眼神,挥挥手打发他们出去了。
自己躺在榻上,心里竟然也有一丝丝酸楚,鸾心被自己心里的酸楚气笑了。
她夜鸾心何许人?缺那珊瑚缺一个金钿?
她拍了拍手中的账本,她有的是金银,一身的挣钱的本事。
用得着他阮沛送东西来她跟前买笑?笑话!
鸾心精神一震,从榻上弹了起来。
☆、第 102 章
这几日整个六王府是一派忙碌气氛,正主阮沛人影都找不到,倒是两个女主人忙得脚不沾地。
王蔓凝忙着筹备年节的各项贺礼,韦敏白日里也在王蔓凝处帮着点算六王府各项封地纳俸,晚上还要帮着清点阮沛以“邝满”的名义得来的来路不明的巨额的银钱。
“主子,夜深了,明日还得早起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呢,早些歇着吧。”
韦敏身边的这位张婆婆,边劝着边用剪子拨了拨灯芯,韦敏顿觉眼前的账本字迹又清晰了些。
韦敏未出阁的时候就帮着母亲点算韦府的账目,当日在阮沛处接下这差事的时候,她还颇有信心的,觉得自己绝对能把这事儿办漂亮了。
可没想到,何忠每日送来的私账竟然项类如此繁多,且数额巨大,韦敏来不及吃惊就已经精疲力竭。
“主子,王爷往这边儿来了。”
外间的婢女带着一抹喜色道。
“这几日整日拍着算盘点点算算的可是累坏了?”
阮沛进门就歪着罗汉床上,结果韦敏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抬头,就将韦敏脸上的一抹倦色看在了眼里。
韦敏将阮沛卸下来的披风递给婢女,双手触到披风,一手的湿凉,下人们说得没错,阮沛才入府就往她这儿来了,韦敏心里一暖,嘴角掠过一丝羞怯。
“左不过就是一些归类点算的差事,累不着妾身。”
韦敏甜甜一笑,在阮沛边上坐了下来。
“妾身的小厨房有炖好的汤,王爷用些可好?”
“不必了,本王今晚就歇在这儿。”
阮沛说完,就自顾自往浴房走去,韦敏嘱咐了外间婢女一声,跟在身后踏入浴房。
韦敏一双纤手按压在阮沛的太阳穴,阮沛顿感舒爽。
“白日清账已经够辛苦了,夜深了还得劳动你,受累了。”
阮沛轻声道。
“王爷这话折煞妾身了,伺候王爷是妾身的本分。”
韦敏回道,心想阮沛想来这几日心情不错,此刻闭着眼睛柔软的像一只正在顺毛的猫。
韦敏沉迷在阮沛的轻言细语中,她咬了咬舌尖,转瞬就清醒了过来。
他可不是猫,韦敏想起南下的那日,她也在马车中按摩阮沛的头颅,只听见什么响动声,阮沛一睁眼,就从一只半寐的猫变成了醒来的猛虎。
那样凌厉的眼神中似有雷霆,韦敏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当时她惶恐到腿软,跪在一旁,马车停下来,外间婢女进来伺候的时候,才发现阮沛已经骑马往南急奔而去了。
至此,韦敏伺候阮沛的时候总是加倍的小心翼翼,阮沛待她非常好,实在是非常客气有礼的夫君了,可偶尔韦敏还是心中酸涩。
“韦敛的亲事定了,工部侍郎黄瑞胞弟的嫡女。”
许久,阮沛开口又道。
“玉萼那事儿他办得漂亮,不过也搭上了个映天浪荡子的名声,黄家人对此颇有微词,这几日赶上年节,宫里宫外宴请繁多,若见到黄家女眷,你费神笼络些。”
韦敏闻言,赶忙行了跪礼。
“妾身替父亲兄长叩谢王爷大恩。”
韦敏眼眶一湿,她没想到阮沛竟然替兄长寻了这么好的婚事,甚至连这么细节的嘱托都想到了。
“地上湿凉,快起来。”
阮沛从浴池里跨了出来,赤着手臂就将韦敏拎了起来。
阮沛未着寸缕,韦敏羞敛地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儿放,阮沛扯过架子上的衣衿将下身围了起来,接着道:
“韦敛本是个读书的材料,做武将是可惜了,不过也还来得及,配一门文官姻亲,倘若他把握住机会,黄家岳丈提携些,许能成文武全才。”
韦敏轻柔地将阮沛身上的水小心擦干,一脸感激地冲阮沛反复点头。
阮沛被她这幅天真的小丫头模样逗乐了,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内间的卧房走去。
今晚她的男人兴致颇高,抬手撩了撩她头发,捏了捏她桃红的双颊,韦敏小嘴微张,低吟了一声:“王爷”,外间就传来莫名的响动。
“谁?”阮沛将韦敏放在一旁,撩开床帘大喝一声。
韦敏瞧着阮沛脸上怒气正在聚齐,心中一惊,赶忙下床披上睡袍跪在一旁。
“许是怜儿姑娘,妾身传她进来。”
“怜儿?她不是在蔓凝那里吗?”
阮沛疑惑地一问,败兴的体验溢于言表。
“前日妾身往凝妃处去,凝妃将怜儿赏赐给了妾身,吩咐说……吩咐说怜儿本是王爷的通房丫鬟,让她帮着……帮着妾身伺候王爷。”
韦敏一通话说的梨花带雨,双肩止不住的抖动让阮沛顿时泄了气。
“本王来你这儿歇,用不着什么通房。”
阮沛下床将韦敏扶起来。
让她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吩咐外间的小厮儿打了灯笼就要离开,行至外间廊道,见怜儿正跪在廊柱边上。
外间寒风肆虐,滴水成冰,怜儿只穿了一件白纱内襟,未束簪发,一副正要去履职的通房丫鬟装束。
阮沛瞧也没瞧她,就大步往外走去。
“主子可是忘了教养嬷嬷的话了,王爷房事从来不让通房丫头伺候,今儿您是怎么了?王爷歇得好好的,非得弄得扫兴离开。”
韦敏身边陪嫁婆子,一脸的愁像,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