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长大的鸾心着实对着北境干燥的冬日有些招架不住了。
干燥的鼻腔让她喷嚏连连,她身上盖了狐裘,歪在贵妃榻上,离着不远的青泉正带着几个人隔着珠帘几把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鸾心没想到她回南烟的半月,杨叔竟然将南地的药材按照自己的吩咐都捣弄好了。
昨日往杨叔处去,小老头乐呵呵地向鸾心滔滔不绝的一顿倾诉,讲映天的捣药工比烟都的药捣得更细,要价更低。
映天的天气干燥,烘药的成本缩了又缩,存药的仓库面朝河道,背靠官道,要价还低。
小老头讲得唾沫横飞,满脸喜色,一副映天实乃敛财福地的样子,鸾心跟着假笑了几声。暗自琢磨这些大约又跟阮沛那厮脱不开干系。
鸾心琢磨了素日的药方,仔细思量了下映天的天气和时人的饮食习惯,改了几处就让杨叔配了几幅出来。
这日正让人试药呢,这些新药,大都外敷的品类居多,鸾心准备从女子生意开始做起,鸾心抚了抚手中的预备用来装药的珐琅瓶。
如今还真是万事俱备只欠造势了,造势的事情,阮沛当日一口应了下来,可这都过了好几日了,怎么还没动静,鸾心胡乱抹了把脸,起身道:
“你是说械斗发生在寻鲜海产铺门口?”
青泉一边拍算盘,一边向鸾心絮絮叨叨这几日映天的新鲜事儿。
果然吸引主子的就是这一出,青泉满足的偷笑了几声,又将械斗的过程,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地讲给鸾心听。
“这事儿还闹到了映天府尹处?”鸾心边听边觉得不对。
“主子,那可不是寻常的械斗,说是死了人,这场械斗明面儿上闹的是海产铺掌柜拖欠店中伙计的月钱,不过如今到有传闻说械斗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青泉老买关子,鸾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青泉赶忙道:
“说是海产铺的老板奸污了当中一伙计的胞妹,那人寻仇来了。”
鸾心边听脑子里边浮现出皖荨那油腻的笑容,随即她又摇摇头。
皖荨那厮看着色眯眯地实际是个懂礼数的人,这点鸾心瞧得出来,况且皖荨那张白脸瞧着颇顺眼,寻常小姑娘偷瞄一眼也会心热,还会缺女人?
况且这人素日就爱往勾栏瓦舍里消遣,又不是饥渴又无处发泄的主,奸污怎么可能?
“那皖荨现下何处?”
“被映天府尹逮着关在大牢里有些时日了。”
“什么?”
鸾心险些摔坏了手中的珐琅瓶。
“废话说了一箩筐!这么要紧的事儿怎么现在才讲?”
鸾心白了一眼青泉。
琢磨着这事儿也是蹊跷,那皖荨虽然是海产铺的老板,可是知道他是老板的人少之又少,何况他甚少往那铺子里去,怎么就直接在店门前械斗了?
“主子,您回来就说累了要歇着,让人别吵你,吃睡了两日,醒来就往杨叔处去了,奴才也没机会说啊。”
青泉一脸委屈。
☆、第 101 章
鸾心想了想,她那日往药铺去,店里的小厮被训得嘴忒紧,她不问也没人上来讲这映天城的超级八卦。
“公主,府中的管事儿的传话,说三日后皇后娘娘在宫中宴请,让公主准备着呢。”
书瑶手中捧着一碗燕窝打帘儿进来,正瞧见青泉一副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样子。
“少在主子面前讲不相干的话罢,主子回南一趟,都累瘦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过完年再说了罢,这个北境新年可得好好给主子补补,北境天儿太冷啦,可别落了病根儿了。”
书瑶横了青泉一眼,暗自替鸾心捏一把汗。
这皖荨是个男子,主子亲近他,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况按照寻日里出尘的说法,这姓皖的恐怕对主子是存了心思的,如今两人合伙开了医馆当真是祸福难辨。
“主子,都打听过了,皇后的宴请循例都是在腊八这日,请得都是映天城的贵族女眷诰命夫人,往年王爷没成家,府上从未有女眷接过帖子,今儿帖子来了,除了沛王的两位正妃,六王府竟然还有第三份帖子,送到韦侧妃那儿去了。”
书瑶一边儿伺候鸾心用燕窝,一边轻声道。
“你们几个可把手下人的一幅幅嘴脸都管住了,本宫的落花烟渚,决不能出一个拜高踩低的下人,如今侧妃里虽韦氏一人独大,对剩下的几个侧妃,手下人更得加倍知礼。”
鸾心顿了顿又道:
“柔葳那里……”
鸾心这才想起来,她的落花烟渚可不是个清净地,还有个高看自己很多眼的妾。
“柔葳那里的一应物什要齐全,掌家的按侍妾给她的月钱份例,我们这边差人比照着水桑觅儿的贵妾份例把剩下的给她补上,补齐就好,也不用多给。”
鸾心咽下三口燕窝,顿时就没了胃口,书瑶怎么劝也不吃了,继续歪在榻上,想着皖荨事儿,青泉见主子又开始发呆了,又道:
“主子,您可别把一侍妾惯坏了,惯坏了在凝妃面前,也是跌您的份儿。”
青泉想着柔葳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的清高样子,觉得心里堵气。
按理她一个侍妾跟他这个鸾心身边的一等仆役拿到月钱都是一样的,论身份他俩就是个一个字“平”,都是六王府的奴才,结果这人就因为爬过王爷的床,这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青泉细细回忆了一波,在南烟后宫,贴身伺候皇子世子的女子太多了,从贵人床上下来,若没个旨意抬身份,那也还不照样端茶送水,浣衣清扫。
一个王府的侍妾罢了,以为自己是谁啊,青泉越想越来气。
“主子都说了,那四个姑娘都不一般,伺候着王爷长大的,本就是半个主子,你还寻思着月钱一样身份就一样呢?”
出尘打帘进来,手里拿了宫中送来的帖子,撇了青泉一眼。
知道这厮被柔葳教训过几句,心里的不舒坦也不是一两天了。
鸾心抬眼看了青泉一样,将青泉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在眼里。
“她既是阮沛的妾,又有从小伺候阮沛的情分,你们对她以礼相待是应该的,不过若是她太过目中无人,本宫自然也容不得她,不过你们听好了,凡事先礼后兵,你们办事儿得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计较别人的得失。”
屋里人齐声应了,鸾心翻开刚做好的账,一页一页计较起来。
外间又有人打帘儿进来,原是丁香。
鸾心冲她笑了一笑,请丁婆婆坐。
丁婆婆是阮沛让人从瑰聍小筑接回来的,阮沛突然干涉鸾心房中的事情,出尘等人好生稀奇。
倒是鸾心自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跟往常阮沛逾矩就炸毛的反应全然不同,出尘等人更吃惊了,不过也不敢多问,丁婆婆搬来王府跟他们一同伺候公主,本就是好事。
“老奴方才都听到了,公主教训得是,奴才最要紧的就是知礼嘴严,蠢笨些都还好,就怕那等自作聪明的。老奴瞧着这六王府,管事儿的颇有章法,细究起来也就这四个妾是例外,偌大一个府邸,浣衣女,培花匠,马房的小厮,膳房的杂扫,这类常日见不着主子的奴仆,闲暇时也没几个嚼舌根,偷懒撒泼更是闻所未闻,老奴听闻寻日里也就王爷的乳母王嬷嬷跋扈了些,可也就是管束下人的时候严厉了些,那日萧将军府上的女眷来府上做客,奴才远远地瞧着,不愧早先是皇后身边的宫人,礼数是一等一的周全,一旁跟着才入府的丫头,虽年纪小见识短,还有些怕生,可也跟在这嬷嬷后面一脸的老实巴交,做事儿蠢笨了些可也让人不讨厌。”
出尘趁这婆婆饮茶的当口,道:
“还真是您说的这样,六王府除了王妃们带来的陪嫁,其他下人全都一副老实巴交的闷葫芦样,你冲他们搭话吧,他们也跟着说笑,要打听主子的事儿,门儿都没有,就回你个“主子的事儿,我一个奴才怎么知道。”忒没趣儿了。”
出尘笑笑,心里挺佩服府里嘴严的奴才的。
她跟青泉从小跟着鸾心,鸾心性格散漫,他俩也就跟着散漫,在鸾心面前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说了不知凡几,不知道被丁婆婆数落过多少回了,总记不住。
“婆婆说的对,王府的管事儿个顶个厉害,那王嬷嬷是个厉害的老妪,据说王爷身边的奴才从粗使小丫头到贴身大丫鬟,没有没被她骂哭过的,挨罚更是家常便饭,不过要说厉害,我看最厉害的还是何忠,那才是个老狐狸,王爷偏宠韦侧妃,另位侧妃房中的下人可没主子的定性好,这几日做事儿毛躁起来,对韦侧妃的房中人免不了冷言冷语,这老狐狸瞧着气氛冷,你猜怎么着,老狐狸往侧妃房中送了好些投其所好的物什,说是王爷送给侧妃解闷儿的,打着王爷的旗号,漂亮话说了一大筐,哄得侧妃们心花怒放,不过这事儿也就能哄哄他们了,送东西的时日,王爷在烟都呢,这送东西的正主都不知道,什么衣料首饰稀奇摆件就都放侧妃桌上了,真入人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