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他几乎是爬回去的。
踉踉跄跄的撑着身体靠在树上休息的他,回想起以往种种,如何也不能相信。
“沈相沉!”坐在树上看雪的诗人向下撇。
他撑着伞跳下树,却发现沈相沉脸颊冰冷,已没了温度,整个人都僵在雪地里。
诗人手心鼓出团火,给沈相沉暖身子,让他恢复意识。
“沧.....千沧....”沈相沉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
诗人“唉”了声,将他扶起,沈相沉臂上的伤疤吸引了诗人,他往上捋开,有些不忍的将沈相沉放下,在他手臂上划出道伤口,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再将手掌放在沈相沉伤口处,只见得青色的光正在治愈着沈相沉的伤口,沈相沉动了动眼睫。
他道:“诗人前辈。”
诗人将他按住,道:“别说话。”
他这一次用了九成力才将沈相沉的伤治好,以往青城受伤,他也没这么费力过。
诗人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沈相沉不愿开口。
诗人道:“对我还要隐瞒吗?”
沈相沉垂眸,道:“没什么好说的。”
诗人只得作罢,将伞交给沈相沉,自己向雪中行去。
“前辈。”沈相沉起身。
“您为何要向我隐瞒伶舟之事?”
诗人道:“你还是知道了....”
看来诗人本想隐瞒,他知道沈相沉的心思,定要去追究,这是诗人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融血本就是为祸沧生的大事,再被发现,又有一帮人不择手段的去效仿余安。
倒不如让往事随风吹散,再也不提。
“这些都无所谓。”沈相沉跟上他。
诗人撇向他,道:“你其实想问的是千沧雨的事吧?”
沈相沉道:“前辈聪慧,那我便直说了。”
“我此番去鬼界寻他,可他好似记不得我一番,我....”
诗人道:“可还记得我上次让你去后山挖的东西?”
沈相沉点了点头,诗人道:“修道界和鬼界本就不能相融合,千沧雨吃了那东西,必然会受到青城的影响。”
如果倒是失忆还好说,怕就怕在,千沧雨可能一辈子都会记不起沈相沉。
确切一点 ,在千沧雨眼中,沈相沉就是个再也陌生不过的青玉人。
“你是说,沧沧他,再无好转的可能了吗?”
其实沈相沉想问的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他了吗?
诗人没好给沈相沉打击,只是道:“也许吧。”
沈相沉默默的不出声,多时,他道:“不会的。”
“嗯?”
“沧沧他,绝不会忘了我。”
沈相沉将伞扔下,回头跑去,诗人盯着沈相沉的背影,有些感触,他从怀里掏出一竹纹发带,放在心间,撑着伞漫步于雪中,与这飞雪融为一体。
拐了几个弯,沈相沉来到千沧雨门前,推开门,面前一张冰冷的脸映入眸中,千沧雨手上提着暖炉,挑眉蔑道:“青玉坛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胡编乱造不说,还闯到别人家中。”
“青玉坛的弟子,就是如此的没有教养么?”
沈相沉不管他,进了屋,道:“我与你本就是夫妻关系,进你的屋子也是理所当然。”
千沧雨撇向他,道:“有些话,可不是你说了别人就能信的。”
沈相沉站在他面前,道:“有些事,不是你记不起就可以否认的。”
千沧雨哼哼两声,坐在书桌前看竹简,他翻的很认真,沈相沉凑近去看,千沧雨简直是变了个人,对鬼界尽职尽责,毫不马虎。
沈相沉指着他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意思?”
千沧雨很不耐烦,道:“你又看不懂,就别问了。”
沈相沉躺在,撑着头摆弄千沧雨的东西,手上拿着支毛笔,道:“你好像也不是很烦我。”
千沧雨抬眸“呵”道:“你还真够自作多情的。”
沈相沉道:“你花瓶里到现在还养着我送你的花,莫要狡辩。”
千沧雨看向桌上的花,有些厌恶感,道:“你送的?”
沈相沉趴在他桌上,提起笔在纸上写字,道:“不然还是谁?”
他落笔,起身去暖炉边暖了暖手,见身边翠竹,千沧雨是特意搬在这翠竹旁的吗?
沈相沉打开窗,见雪小了些,道:“问你借样东西。”
千沧雨道:“何物?”
沈相沉道:“伞。”
千沧雨只是觉得沈相沉娇作,没理会他,沈相沉摇摇头,道:“不给也罢,鬼王就是这么小气,算了算了。”
他走出门外,将行李摊开,本想那么做的,却还是没有勇气,沈相沉坐在门外,等着雪停。
屋里的千沧雨拿起他写的东西,心中疑问。
千沧雨将纸放下,看了眼窗户,将暖炉搬到了窗边,坐回了位置,他好像也在等雪停一般,却又像在期望雪不要停。
不久后,千沧雨推开门,看向墙边,一人也没有。
沈相沉回了青玉坛。
弟子们本以为沈相沉是在说假话,没想到沈相沉三时之内真的回来了,他也终于是守信了一回。
沈相沉神情落魄,心里空荡荡的,他只觉得,从前种种,都将作废。
仇艮道:“掌门?”显然是看出来了沈相沉神情的不对劲。
“鬼界....青玉坛...怎么样....”
“您在说什么?”
沈相沉立即反应过来,道:“修缮大殿吧,其余的,其余的...”
他一头栽在树上,倒了下去。
池柳赶来,道:“掌门这是怎么了?”
仇艮蹲在沈相沉面前才感觉到,沈相沉寒气很重,道:“他身子很凉。”
弟子们将沈相沉抬进屋,坐在他床头,想着沈相沉去鬼界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就在此时,沈相沉醒来,道:“我的宫羽呢?”
池柳递过去一把剑和宫羽,沈相沉点了点头,拿起剑上的册子,合了下去,道:“还有一条要改。”
池柳道:“什么?”
沈相沉合上眼道:“可嫁男人为夫,可娶男人为妻。”
弟子们仿佛是在听他遗言一样,心情低落,沈相沉道:“都出去吧,我有些乏了。”
待弟子走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走向窗边,看大殿上的残状。
低声道:“兰花怕也是谢了。”
便回屋静坐,扶着额头,他猛的一反胃,沈相沉往地上看,那是一地血,他想来想去,应该是惑生的反噬来了。
早知道,学那东西干嘛。
不过,沈相沉没后悔过,就算千沧雨一世记不起他又怎样,大不了从头开始,千沧雨永远都是那个千沧雨,沈相沉相信着。
不想,过了两三天,沈相沉又精神焕发的出现在弟子面前,只消沉了段时间的他,继续在青玉坛活蹦乱跳。
他眨了个眼,弟子们忍着呕吐瞧他,沈相沉道:“你们想不想去鬼界?”
弟子们兴奋的道:“您准许了?”
沈相沉道:“带你们瞧一瞧那鬼王。”
弟子们心想:有什么好瞧的?上次不是见过了。
甫郎却说出沈相沉的心思,道:“掌门瞧不够就直说。”
沈相沉羞的喜人,避开弟子们的目光,道:“还不走!”
甫郎与其他弟子们偷偷取笑沈相沉,道:“说好的除名,现在还不是戴宫羽戴的好好的。”
却被沈相沉听见,揪着他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以前白疼爱你了。”
甫郎直笑道:“我哪敢。”
沈相沉道:“别的我不敢说,就调皮捣蛋这一点,没人比得上你,得找个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在弟子中物色人选,硬是没挑出来。
仇艮道:“池柳可行。”
对啊!怎么没想到他呢?池柳的话,定能行得通。
甫郎不高兴的扭开身子,道:“这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分别?”
一番闹剧过后,沈相沉说起了正事,道:“去鬼界就要拿出青玉坛的教养来,别让人家看不起咋们。”
甫郎道:“那不能,怎么能让掌门在鬼王面前丢脸呢。”
沈相沉把他拽过来,道:“一天天的,就你话多。”
弟子们笑的欢喜,老远就看见鬼界入口。
沈相沉大摇大摆的进了去,弟子们倒有些怕生,犹豫了好几次,只要一听鬼界,必然是妖魔鬼怪,群蛇四起之地。
他们和沈相沉来时一样诧异。
这与凡间,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