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闷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进了屋子里,一把抓住了赵父就要二次挥下去的衣架。他向来温文尔雅,从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产生了对家长不负责任的怨恨来。
宋时琛:“住手!”
赵父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得手一顿,继而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抽出宋时琛手里的衣架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上天去:“你他妈是又是哪冒出来的杂种?”
赵怡:“宋老师,救救我!!我想读书,我不想去厂里面打工。”她几乎是喊破了音,一把拽住宋时琛的裤腿,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手抖得厉害,“我想读书。”
宋时琛紧抿着唇瞥了一眼赵怡就别开了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维持一个老师应该有的风度,试图和赵父讲道理,“我是赵怡的班主任。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道吗?未成年人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
“老子就是不让她读了,你有意见?”赵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一个抬手衣架直接朝赵怡挥去,破空声连带衣架打到皮肉声音传来,宋时琛只觉得脑仁要炸开。忙蹲下身子把赵怡护在身后面。
赵怡面色发白,胳膊上的淤青血迹已经不能直视了,新的伤疤叠着旧的,一道一道肿的很高。宋时琛只看了一眼就没忍心再看。他曾经也奇怪过为什么班上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开始穿夏季校服,而赵怡还是规规矩矩穿着长袖,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想起自己在陆夷一中的日子,几乎所有家长都是拼了命想要孩子多读点书,还有些隔三差五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情况的,有找人托关系想给孩子编个好位置的,有为了孩子放弃自己事业全程陪读的。
这种理所当然的记忆习惯让宋时琛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平等和平的错觉,以至于当现实血淋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坚持过来支教是想为黔州教育事业,为鹿韭中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可在这呆了三个月之后,当赵怡的父亲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一年的时光除了自欺欺人的感动,实际上什么也改变不了。
“老师……”
“你还能走吗?”宋时琛抿着唇,声音很低。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把赵怡带走送医院里面去。
没想到刚准备搀扶赵怡站起来,不料被身后的赵父狠狠地推了一把,整个人直接撞上了旁边的桌子。嘭的一声闷哼。
“宋老师!!!”
“老子打自己的女儿,算哪门子违法?给她这条贱命已经很对得起她了。”赵父啧啧两声,“我是说这两天这小杂种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感情是因为你这个……”
他的衣架已经再度被挥起,宋时琛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的闭眼。
咣的一声响。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被拥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
宋时琛睁眼,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正像神灵站在他身前,面色铁青,手里拿着原本应当在赵父手里的衣架。
而赵父撑着身子,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处是一片淤青。
心忽然狂跳了起来,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
顾一舟来了。宋时琛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没有见面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他想忽然有些明白以前黏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顾一舟也会时常说想他。
“人民教师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怔了一秒,赵父忽然疯狂的大叫了起来。
宋时琛低头,看见顾一舟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肿起来的印子,心一紧,不料顾一舟上前一步,狠狠将衣架砸了过去,趁着赵父愣神之际,一个拳头再次狠狠把他捶在了地上。
“打的就是你。”顾一舟的面色很冷,“还有,我不是人民教师,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人民教师上扣。”
“顾一舟!”宋时琛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忙拉住他,却被他将手攥的死紧。
如果自己再来晚一点,顾一舟不敢想。要是知道宋时琛在这里会遇到这种人,当初就算是把宋时琛绑起来都不会让他来这种地方。
“你和这个姓宋的在一起你不是老师是什么?知道你们是城里过来支教的,不过就是想拿一个经验证书,装的多清高呢!”赵父抹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劝你们别多管闲事,闹大了信不信我去教育局告你们,让你们下辈子也当不了老师?”
“呦,你还知道教育局呢!”顾一舟从地上捡起衣架,狠狠抵住赵父的脖颈,嘴角带着嗜血的笑,“那你知不知道打骂虐待儿童犯法?”
“老子打的自己的女儿!”赵父想坐起身子,又有些忌惮顾一舟手里的衣架,只好去看角落里攥着宋时琛衣服的赵怡,“你过来,你说,老子虐待你了吗?”
赵怡:“……”
她看了一眼宋时琛,全身上下抖得厉害,几乎呼吸不畅,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撇开眼,两个字说的断断续续,“没……没有。”
顾一舟:“……”
“看到没?她都说没有,你们俩凑什么热闹!”赵父冷笑。
赵怡哆哆嗦嗦想要去牵宋时琛的手,然而还没碰到忽然瞥见顾一舟要杀人的目光,忙收了回去,磕磕巴巴说:“老师,我想上学,我不想去打工。我想去你说的大学,我想……”
“想你**,你他妈有钱吗想,还不是老子出钱?你有本事让你宋老师给你出钱啊!一天天,有点女孩子样子没有,活该都没人喜欢你!”赵父狠骂着打断了赵怡。
宋时琛气炸了,刚要说我出钱就我出钱,只要她愿意读我供她上高中上大学读研读博的时候,忽然被顾一舟拦住了。
“首先我希望你明白”顾一舟冷眼看着宋父,“《义务教育法》规定,年满六周岁的儿童,不分性别,种族,应当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其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依法保证其按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
“其次,你有没有虐待她不是你也不是她说了算。你要打官司,老子有的是钱陪你耗。”
赵父:“你他妈的……”他气红了眼,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往顾一舟方向砸过去。被顾一舟接住,反手狠狠摔碎在赵父跟前。
赵父明显整个人都懵了,
“忘了说,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报了警,而且你说的话我都录了音。”顾一舟看着地面碎成粉末的杯子发出冷笑,“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你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64章
总算是处理完一堆烂摊子回到教职工宿舍。宋时琛用冰水裹了毛巾,轻轻给顾一舟敷手上肿起来的一道伤痕。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宋时琛极力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翻过篇去,十分温柔,“开了一夜的车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然而顾一舟并没有说话,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太寒酸了。顾一舟心想,又开始自责。他记得自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宋时琛受委屈,可还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不重要的事情把他喜欢的人推向了浪口上。比如说今天。如果自己能在来早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明明是自己打的人,最后却害宋时琛受了处分。要保护老师一辈子这种话是他说的,可到最后还是变成了他的老师去保护他。
宋时琛看着身前抿唇一言不发的顾一舟,以为还在怪自己揽责,心里有些发慌,轻轻捧住他的脸,哄道:“别生气啊,我来这么多天这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再说了我这人还好好的呢。”
“你不难过吗?”顾一舟忽然说。
宋时琛:“什……什么?”他有些错愕地抬头,却被人搂着腰抱到了腿上。
顾一舟把他搂进怀里,冰水毛巾被丢到一边。瓶子顺着床头柜往下滚,又往上来,晃了两个来回,最后堪堪在边缘停住,欲掉不掉。
“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来这支教吗?”顾一舟说,不等宋时琛回答,又自顾自咬牙切齿:“你就是太正派太君子了,稍微遇到流氓一点的人物,你就根本没有办法去应对。”
“比如你吗?”宋时琛笑着想要从他腿上起来,又被人攥住了腰压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