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筵日讲?翰林院不是有侍讲和侍读吗?皇上特地召见你一个史官修撰,来日讲?”俞则闳语调突然扬高,尾音还带着几分疑惑。
“这下官就不知了,或许皇上还想考校一番下官的学问?帝王的心思,也不是下官能揣测的,下官只是谨遵圣命!”杜尘澜微微一笑,语气却十分犀利。
这次俞则闳见着他的态度,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似乎还想将家中闺女说给他,今日绝口不提,甚至还十分冷淡。这俞则闳,确实让人猜不透。
但杜尘澜却凭借派去俞府的暗探,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心中虽有怀疑,却无确凿证据。且此人十分小心,此次不一定能成事,只能先试探了再说。
因此,在皇上面前举荐俞则闳,便是一次试探。
刚才俞则闳所言,却是有挑拨之嫌。这宫里的秘密,一般都守不住,再私密之事,往往也会有不少知情人。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有四名轿夫和一个内侍在,这话传出去实在容易。
若是这话传出去,只怕翰林院的侍读和侍讲都会对他有些成见。纵然面上看不出,但必定会记在心中。虽说此事已经传开了,但从俞则闳嘴里说出来,造成的后果完全不同。
将才杜尘澜就是表明态度,这是皇命,难道他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俞则闳闻言倒是没动怒,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尘澜,忽儿笑了。
“少年人不必这般锋芒毕露,外圆内方才是为官之道。本官觉得你前程远大,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俞则闳突然又和颜悦色起来,仿佛很看好杜尘澜,对其十分满意。
“下官惶恐,不敢!不敢!”杜尘澜连忙躬身回道。
这样的话,他若是真的受了,不出明日,整个宫里都会流传他夜郎自大、矜骄自傲的话来。
“也不必过于自谦,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如何会差?本官听闻你这几日在翰林院当值很是用心,于学士对你是赞不绝口,他对你如此用心,你可要努力进取,不要让他失望啊!”
俞则闳笑着摸了摸胡须,此子确实聪慧,只可惜......
俞则闳心思百转千回,想起刚才皇上派人来东阁请他去御书房议事一事。
之前他行事不上心,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满,已是许久都不曾叫他议事。不过自从数月前他转变态度之后,皇上看他倒是顺眼了不少。
然而,边关被夜袭一事,皇上是不想声张的,起码在明日早朝之前。
能叫他过去议事,他也并不觉得皇上是多信任他,不过是束手无策罢了!他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在等着,他倒要看看,皇上会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召见他。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甚至已经想好了去边关的人选。趁此机会,将此人塞进去,即便有些突兀,但绝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皇上召见,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早一些。
然而杜尘澜却出现在此处,还是在杜尘澜出了御书房之后,皇上才召见自己,难保不是杜尘澜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皇上想到了他,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再推出此人,不但很刻意,还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更甚至,他突然觉得杜尘澜也开始怀疑他了。
不管如何,等去了御书房,便会揭晓。若是杜尘澜当真对皇上提起了他,那杜尘澜的用意是什么?向他示好,是想娶他的闺女,还是想拉拢他?又或者,是开始怀疑他了,想试探他?
一切皆有可能,总之,等去了御书房,便能知晓。俞则闳打算等面圣之后,再决定自己的计划要不要调整。
“多谢大人教诲,下官亦不会辜负于大人的期望。日后一定恪尽职守,为朝廷和皇上效力!”
“嗯!本官受皇上召见,便不与你多说了。”俞则闳放下窗幔,轿夫得了示意,便架起轿子,向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杜尘澜看着轿子逐渐远去,才转身往翰林院的方向走去。
俞则闳叫住他,只是为了勉励几句?杜尘澜不这么认为,他自己回忆着刚才自己的回话,是否有露出什么端倪。
小三子看了一眼杜尘澜,见杜尘澜正在沉思,便将视线转了回来。
他在宫里行走多年,他的直觉是,四喜与杜尘澜,绝对认识。
......
“臣俞则闳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皇上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俞则闳,他第一个知会的,便是俞则闳。他得在确认俞则闳能相出好人选之外,再定下其他人。
“谢皇上!”俞则闳抬眼扫了一下皇上的脸上,便立刻低下了头。
“这两日听闻爱卿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有痊愈?”皇上将视线移向俞则闳的膝盖,柔声问道。
对于皇上突如其来的关心,俞则闳并未感觉到异常。
“回禀皇上!这都是老毛病了,这两日用了冰盆,想是受了寒,膝盖便有些隐隐作痛起来。请了大夫,已经好多了。多谢皇上体恤,竟还派了轿子来接,臣不胜荣幸!”
皇上若真的关心他,便不会不知他这病根本不能根治。
“为何不请御医?朕刚才已经知会过梁院判,听说他最近偶得一张良方,倒不如试上一试,待会儿就来给你诊治。”
“多谢皇上!”俞则闳讶异地看向皇上,没想到皇上对他还花了些心思。
“爱卿这两日身子不适,朕也觉得头痛不已。”皇上抚了抚额,而后便叹了一声。
第六百七十章 举荐
俞则闳心中有数,这是要说正事儿了。他立刻关切地问道:“皇上可是龙体不适?那应该传太医啊!”
接着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皇上身后立着的周绵,周绵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俞大人有所不知啊!皇上这是心病,这几日朝中诸事烦忧,皇上心中烦闷,太医劝他莫要多思多虑,可皇上就是不听啊!”
俞则闳顿时目露深意,皇上在和大臣议事时,向来不许内侍插嘴。即便皇上对周绵十分看重,但他绝不会容许内侍参与朝政。
若非是皇上授意,周绵便犯了皇上的大忌。然而,能成为皇上的贴身大总管,怎可能如此不懂分寸?
“哦?那不知皇上是为了何事忧心?朝中之事虽多,但皇上一向游刃有余,不知到底是何事难倒了皇上?”俞则闳十分惊讶,随后问道。
皇上暗骂,这老狐狸实在讽刺他么?还游刃有余?这让他很是不爽。且此事朝中不少官员都收到了消息,俞则闳却依旧装作不知。
“有人从边关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封书信,周绵!你去呈给爱卿过目!”那封书信太简短,根本揣测不出是什么心思。
“是!”周绵立刻将陈放着书信的托盘放到了俞则闳的面前。
......
“多谢公公相送,公公请留步!”杜尘澜望着前方的翰林院,对小三子说道。
小三子看着杜尘澜面上的笑意,心情也好了几分,“前头就是翰林院,若是大人无需奴才相送,那奴才就先回去交差了。”
杜尘澜点了点头,“有劳!”
杜尘澜转身就要离开,可小三子却立在原地不动,便让杜尘澜感到奇怪。
“其实奴才觉得杜大人十分面善,待人也十分真诚,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就在杜尘澜奇怪不已的时候,小三子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面善?外冷内热?难道小三子不觉得他的话前后矛盾吗?再者,面善这样的词儿应该和他不怎么相配吧?到底是什么给了小三子这样的错觉?
之前明明有人说他看起来有些淡漠,与小三子的说法并不吻合。
“许是今日对公公一见如故,这才相谈甚欢!”杜尘澜没反驳对方的话,小三子目的为何,他不知,但今日这么多信息都是小三子透露的。不管对方是无意还是有心,反正只要不撕破脸皮,杜尘澜也不介意与其周旋。
“只可惜奴才在御书房当差,怕是不能与大人常见,实乃遗憾!”小三子说着说着,语气中竟然还露出了几分不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