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有那个能力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清曹峻府上!”
“要是那时候驱军校尉在济北,哪会死那么多人......”
“朝廷还不如把驱军校尉当总督了,上柱国将军分身乏术,谁能庇护这么多城,死的人太多了,我走商的时候见的都麻木了。”
宋月稚指尖扣紧桌沿,染上百合花般的苍白。
前朝亡国君昏聩,全国各地起义之人不计其数,她父亲一路追随帝打到京都才立住了政权。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前朝余孽和外境实力虎视眈眈,整个大周调养生息之际北边频频来犯,才后有她父亲出征三余载。
北塞十三州,分割势力盘踞于此,再加外敌来袭,乱的犹如一团浑水,就连朝廷也根本不敢插一脚,这地方已经不属于大周。
继而整整三年,宋月稚从未见过父亲一面。
而也就是近来,外敌突生祸州之乱,迫使这僵局猛然打裂,让猛攻不下的战局忽然分崩离析,才有捷报频频传到京都。
看来他们所说,便是这一场大乱了。
那时候,她父亲该是处于怎样的处境......
宋月稚半垂着眼聚精会神的听着,可他们说着说着却聊到旁的去了,说是前段日子的远嫁公主岚音,一曲水袖舞换回三座城。
这事宋月稚也是听过的,岚音并不是真的公主,而是京都里一位艺娘,宋月稚与她不算相熟,她算是艿绣的对家,平日里便是水火不容,是个整日家长里短爱调笑的女子。
可她为了朝廷远嫁北塞,甚至为大周赢回了三座城。
宋月稚喝了一口茶继续听,一旁的铃可却上前喊她,“姑娘,咱们该走了,不然夜里怕是也到不了午泉关。”
她手指微微一缩,她在京都中听的并不多,当时岚音走的时候两人见过一面,她还是笑嘻嘻的,瞧着很是没心没肺,倒是艿绣在房中待了一日没出来,宋月稚再见她眼眶通红的。
铃可见她不答,便催着道:“若是太晚到,旅店打烊就没处歇了。”
一会后她只好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铃可将账结了便往外去,一行人便往自家马车边走。
茶肆内还在喧闹着,忽而宋月稚转首见一人跟随而来,是那气质不一般的小乞丐,见她发现,张嘴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铃可挡在宋月稚面前,语气不善道:“钱给你结过了,还跟来做什么?”
宋月稚扯她的袖子,“铃可,不要无礼。”
她在这小乞丐的眼睛里看不到恶意,更是帮了她的忙,所以就没必要这样恶言相向,她自觉还是很好说话的。
听着自家姑娘这样说,也只好站到一边去,满不高兴的撇嘴。
小乞丐上前一步,眨眼道:“我能不能搭乘小姐的车马。”
“你想什么呢!”铃可跺脚瞪眼,觉得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宋月稚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声音带着些疑惑,“小公子如何知晓我要去往何处?”
他既然要搭乘她的马车,便是正好顺路同往,可她却并未说过自己的目标是哪。
小乞丐侃侃而谈,“适才我听这位姐姐说天黑了旅店要打烊,小姐坐的马车行驶不快,从现在到天黑的时候只有不到两个时辰,这段路程离这处莫约有三个地方,一是西边的宣桥县,二是到往京都去的孟得郡,再三就是到北边去的午泉关。”
宋月稚忽觉有意思,便道:“何以见得我要去的地方与你同路?”
“小姐气质不凡,小子看茶肆中您听外说北塞之事津津有味,便知道您不是北边的人,定然是刚到这来,那就是往北走了。”
他笑的自然,俨然是早就想得透彻了的。
宋月稚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将目光轻轻落在他面上,肤色有些黑,但不难看出是干干净净的,行为也不冒犯,瞧着似乎比自己小些,十三四岁大。
她细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载你一程。”
小乞丐露出笑脸来,正要道谢,却听她道:“不过我这人爱听故事,在里头没听够,既然你懂这么多,路上便拜托你做个小先生了。”
她虽有打听之意,但也没撒谎,平日里她是爱看话本。铃可也是想到了,所以没出言阻止。
小乞丐一愣,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又轻松一笑忙答应下来。
如此,他便搭上了马车,在外头坐在童南身侧。
马车在日光下不急不慢的行驶,车厢内宋月稚先开口问他,“该怎么称呼小先生?”
小乞丐脸一红,连忙大声道:“不必叫我先生,我姓杨,单名一个廉字,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听里头没了声音,杨廉便开口行了自己的义务,“小姐想听哪一段?是适才他们说那安国公主的事么?”
安国便是岚音的封号,她嫁的是先前在滇州盘踞的卫姓,后归顺朝廷后成了滇州都督,因为她的远嫁使滇州成了最早归顺朝廷的州府,也震慑了其他难啃的十二州。
“滇州在十三州里举足轻重,卫都督宠爱安国公主,听闻好像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及善舞蹈,那卫都督什么事情都带在外边,旁人见了都要流口水的。那日谈判,说是见了安国公主一眼,而后判也不谈了,直接给予三城求一美人,都督哪里愿意,当着驱军校尉的面就要提刀砍人,最后安国公主献了一舞,那些人便被迷的五迷三道就送了城了。”
他见过安国公主一面,确实是大美人,但那些人这么色令智昏也实在是让人意外的很,或者说简直没脑子,杨廉嗤之以鼻。
铃可听了简直想笑,又鼓着双腮不愿给杨廉面子,憋紧了气。
倒是宋月稚露出思索的神情来,问了句,“你说那驱军校尉,是何人?”
适才在茶肆就听他们说了好几句,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可这等人物,她却从未在京都听人提起过,一时间心里有些好奇。
说起这个,显然外头激昂起来,“是战神!不,是守护神!”他顺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真正的战神是用武力扫平十三州的上柱国将军,但守住十三州免遭灾难的,便是驱军校尉!”
就连铃可都忍不住细听他说。
“那时候上柱国将军恰收尾最后一州,便是余孽拼死反驳之际,他们联合外敌契丹,将整个十三州处于水火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地处要塞的西宁,当时校尉连夜奔赴大营,领着不到三千的将士,将进入十三州中腹的万人外敌打的落花流水,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狼烟滚滚,血溅城墙!”
当时内外通敌,朝廷人手不足根本没有派来能驻守的官员,以军队驻守的指挥官拿不出一点主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乱成一团。
杨廉声音微微发颤,“那些人根本就是疯子,他们杀红了眼,简直就是在屠城!”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都红了。
接着又按下情绪,尽量平静道:“驱军校尉守住西宁以东二十多座城池,那是契丹的主力军队,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就算最后镇压成功,也会死伤好几十万人!济北……济北就是最后没有守住才......”
济北死了十万人,宋月稚先前听说了,这时候也忍不住内心微微颤动。
十三州打了三年才终于打完,其实更多的是在扫除当地错综复杂的势力,可到最后这些人的临死反扑依旧是那么狠,活生生的往人脖子上咬下一块血肉。
怪不得这驱军校尉让整个塞北敬仰,是他抓住了这只饿狼,让这么多人活了命。
她道:“这样厉害,只是个校尉?”
说到这个,杨廉居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并不愿要战功。”
这就十分新奇了,宋月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是怎样的人?”
“在边疆那些人看来,他就是个阎罗王。”杨廉在脑海中构想着他的模样,“他常年戴着面具,也没有名字,只知道他是上柱国将军带来的,武功很是了得,战场上的用兵之数也很精妙,但他这般行为,似乎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想朝廷能任命他更高的官,可他从不冒头,就是战功都是让给身侧的人,说是战事结束就回家养鱼。”
“胸无大志!”
铃可忍不住评价了一声,宋月稚却并没有出声,一直在静静听他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