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看了一眼不远处代表他们乐队的旗帜。
那是一面黑面白字的旗帜，旧城人的logo就是旧城人三个字。粉丝挥动着旗帜，冲着这边高喊旧城人。
冯青轻轻抿了抿嘴唇，然后说：“大家好，我们是旧城人。”
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吉他声响起，她开始演唱第一首歌。
她穿着标志性的短款西装，头发随意扎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不再用浓妆盖住的眼睛格外明亮，嘴唇薄，小小的鼻子尤其挺拔。
她拿着麦克风站在台上歌唱。不管是抒情还是高音，她的动作永远都不会很大。可她有一把天生的好嗓子，只一开口，就能轻而易举将人拽进歌曲的情绪中去。
台下的观众跟着她的歌声或跳或摇，有女孩子直接喊着要嫁给她。间奏时，她听到这样的叫唤，也只是浅浅一笑。
旧城人也有自己的论坛，里面会有粉丝们打卡交流。最近粉丝们说的最多的话是，那个永远冷着脸唱歌的冯主唱如今似乎越来越爱笑了，虽然笑容始终淡淡的，但这样笑起来反而比以前那个永远冷着脸的冯青更酷一些，有种无论何事都可以云淡风轻解决的感觉。
冯青偶尔也会跑到论坛看一眼，看到这样的言论，她自己都会惊觉一番，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好在她这人有个优点，若是纠结一件事情，也许会永远走不出来，可只要是接受一件事情，那就十分容易就能接受。
现在，她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笑意。
她拿着麦克风，一连表演完三首歌，台下的观众意犹未尽，叫着再来一首。音乐节的表演曲目是有合同的，当然不可能继续再唱。冯青带着乐队的各位鞠躬，说：“大家下次再见。”接着在掌声中退场。
他们刚到达后场，一个女人走过来。
“你是冯青吧？”对方捧着一捧花递到她面前。
冯青顿了下。
女人外表年龄不到四十，白皙的脸蛋上一边写着旧城人，另外一边写着冯青，眼角的地方还画了个小小的红色三角突然，典型的音乐节粉丝打扮。
估计是他们的粉丝。冯青还是头次碰见这样年纪的粉丝，多看了对方几眼。女人穿着宽松的卫衣配着修身牛仔裤，一头微卷的头发速成一个辫子扎在脑后，化着淡妆，虽然打扮比较年轻化，但整个人透着股岁月过迁后的温婉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冯青总觉得这女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又记不起来。
想着也许是跟着他们演出一路跑的粉丝，她从对方手中接过花，道：“您好。”
音乐节的舞台都是临时搭建，后台自然也只是舞台的一部分隔绝出来，一般会有相关人员守着，免得无关紧要的人跑上来。
奇怪对方是怎么跑进来的，冯青看了眼不远处的安保，对方看她看过去，竟然偏开了目光。
冯青诧异，这时候女人笑着说：“我是你的粉丝，我可喜欢你们那首《青橙》，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觉得对方这行为有点不太礼貌，但冯青还是好脾气从对方手中接过笔纸。
“要写什么吗？”她问。
女人：“写一句《青橙》里面的歌词吧：你是天上星，遥不可及。”
冯青没想到会是这句，挑了下眉，快速写下一行字，又在下面签下了旧城人三个字，和自己的名字。
女人接过签名，说：“你的字真好看。”
对方并不是第一个夸冯青字好看的，但每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冯青总会失神。
她读高中前，字写得奇丑无比。如今这一手字源于高中时她在学校附近的畅心小屋认识的一个男生。
曾经，她语文拿不到高分，总分成绩总是提不上去，对方就让她先将字练好。
那时候，她跟那男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约定下不见面就真不见面，但是对方总是会在固定的位置给她留下学习资料让她去取。
字帖也是对方给的，这字帖还是对方亲手写出来的。
她记得她当时拿到字帖，第二天就去那个小屋取笑过对方自恋。
这一下好多年，她已经不知道这位朋友身在何方，但对方的字体她却练得炉火纯青。
冯青常想，漫长的青春期，如果宋成义是她的仰望，那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甚至一直到今天，她也只交过这么一个同龄人的朋友。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说：“谢谢。”
对方盯着她的字看了好一会，这才抬头看着她，似还有话要说。
这会儿乐队的经纪人走过来，道：“大姐，咱们得赶下个场了，不好意思。”
说完，就要带着冯青等人离开。
冯青冲着女人客气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行人上车，等经纪人交代完下一场表演的歌曲，程淼淼就拉着冯青道：“小青，出息了，死忠粉都有了。”
冯青瞥一眼后面一辆车，说：“哪有你的粉丝死忠，都开车跟行程了。”
程淼淼往后看了一眼。后面一辆黑色轿车立刻响起一声鸣笛，里面的人还冲着这边挥了挥手。
她眉一皱，道：“陆天阳这傻子。”
冯青好笑。这时，老田在前面叹一口气：“哎，老田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粉丝呢？”
程淼淼：“别装啊，昨天经纪人还给你拿到好多粉丝送的礼物。”
老田闻言，眼底难掩得意，嘴上却说：“那都正常粉丝，不像你们这种，连老赵的粉丝都疯狂到跑工作室跟他表白了。”
说着，推了推一边的赵逐，对方盖着帽子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冯青见状，跟老田的眉头几乎同时一紧。
她问：“赵逐，你身体不舒服？”
赵逐翻个身背对着他们：“昨晚写歌晚了点。”
老田忙道：“嗨，我让他不要熬夜，不听，给他睡吧。”又说，“小青这粉丝看起来年纪得有四十了吧？”
程淼淼闻言，说：“小青这粉丝有点水平，就对方拿来给签名的本子，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皮是真皮，五千多块钱一本。”
冯青对这个没有研究，但听到这话还是惊了下。
老田直接叫出声：“五千块钱的本子？金子做的吗，里面是画了藏宝图吗？”
程淼淼好笑：“你猜对了，还真有金子，纸张上有金箔。”
冯青叹口气，后悔道：“早知道撕一页下来了。”
她难得开玩笑，车上人都是一愣，随即全都笑起来。
老田感叹一句：“小青，你是真的变了。”又说，“哎，不过这些资本家真的是，五千块钱的本子，太奢侈了。”
车后面，冯青跟老田皆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的江城，宋成义正在开车去公司加班，手机响起来。
他点开蓝牙耳机，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你个宋成义，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
宋成义愣了一下：“妈？”
宋妈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呢，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宋成义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笑容：“妈，我忙呢！”
“少给我来这一套啊。我以前真以为你忙，要不是问你文姨，我都不知道你这臭小子谈恋爱了！”宋妈说。
宋成义愣了下，道：“文姨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文姨都知道，我不能知道，宋成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妈，我这不是准备过几天就跟你说了！”
“不用说了，我不想见你！”
宋成义眉头一紧，半晌，一副猜到什么的表情，说：“妈，你见过她了？”
宋妈：“不然呢，等你来介绍，等到我变成骨灰了你带着人来给我扫墓吗？”
宋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标准的斜杠青年，对儿子说起话来毫无忌讳。
宋成义听说宋妈私下去见了冯青，面色迅速冷下来。他将车停在一边，道：“妈，你为什么不通过我同意随便去打扰她？”
宋妈的声音激动起来：“好啊你，人家都没说打扰，你倒是嫌弃起来。我看就是你嫌弃你妈我！人对我可温柔了，不像你，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白养了，早知道当年丢了喂猪！”
“妈！”宋成义喊了一声。
宋妈又道：“我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高中时候，有一次熬了几个晚上抄字帖，我当时让你休息，你说你是修身养性，让我不要吵你。好个修身养性，我今天要不是看到人家那一手字，我都信了你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