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说:“山鬼君,折回头,去城南。”山鬼高声唱“诺”,然后调转马车,向城南驶去。
崔叶儿拍手赞道:“霜儿,你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便轻松摆脱官兵的追捕,果然神机妙算,胆识过人。但是,我想请教霜儿,那些官兵是否会因此而困死在巨石阵里?”
霜儿淡淡说道:“当然,如果胡乱瞎走,那么很容易迷失方向,三天三夜也休想走出来。里面没吃没喝,不累死也会饿死。”
崔叶儿感叹道:“想不到这巨石阵如此神奇,今日幸亏有你,我们才得以逃出生天;倘若有一天,我不幸身陷其中,而你又不在身边,这该如何是好?望霜儿不吝赐教,这巨石阵的奥妙之处,小生不胜感激。”
霜儿说:“此巨石阵无非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处处是死劫,处处又是生劫,死劫有陷阱和机关,不幸落入其中便会粉身碎骨,一命呜呼;只有生劫是阳光大道,通往出口。所以,巨石阵的奥妙在于认清生死劫。”
崔叶儿问:“不知如何认清生死劫?”霜儿盯着崔叶儿看了一会儿,说:“你如此费力讨教巨石阵的奥妙所在,莫非你想去救那些官兵逃出巨石阵?”崔叶儿点点头说:“什么都逃不过你雪亮的双眼。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见死不救。”
霜儿骂道:“呸!好一个没心没肺的叶儿君,他们个个想要你的命,你却费尽心思、不顾一切去救他们,真是以德报怨,世所罕见。”
崔叶儿说:“他们并非丧尽天良的残暴之徒,也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他们只是一些奉命公干的朝庭命官和衙役,他们都是无辜的,不应丧命于荒郊野外的巨石阵中;我们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十几位无辜之人,困死于巨石阵中,却装作视而不见,实非君子所为。我恳求霜儿大发慈悲,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他们脱离困境。”
霜儿叹了一口气,说:“叶儿君,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迂腐之人,没有之一。你若去救他们,我不拦你,但我却不愿陪你去送葬。”
崔叶儿朗声说道:“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但求无愧于心。倘若我救了他们一命,而他们却恩将仇报,杀了我,那么他们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霜儿笑道:“犟驴,你要想找死,那你就去吧,我可没这么傻。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丈夫。”
崔叶儿见求人无望,便毅然跳下马车,向巨石阵的方向跑去。岂料还没有跑多远,就被一根树藤绊倒;接着被光头马夫山鬼用树藤五花大绑,押回到马车上。
霜儿看着崔叶儿被绑成大粽子的囧样,便忍不住“格格”掩嘴而笑。崔叶儿满肚子委屈,又无处渲泄,只好气得直跺脚。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来到城南郊外的一座破庙前停下,霜儿和山鬼押着崔叶儿走进破庙。崔叶儿看到一个披着黑袍的老妇人在里面焚香跪拜庙堂的神像,他认出此人正是他在徐府门前见到的那个乞丐老妇人。
老妇人绕着崔叶儿两圈,打量他一番,问:“你叫崔叶儿?”崔叶儿说:“正是,小生是崔叶儿,你是何人?”
老妇人说:“你且不管老身是谁,你只要乖乖的、如实回答老身的几个问题,老身就放你一条生路,如若有所隐瞒,老身定让你生不如死。”
崔叶儿说:“你们将我从死牢中救出,我当感激不尽。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老妇人从霜儿手中接过美人画,展示给崔叶儿看,然后问道:“崔叶儿,这画可是你亲手所画?画中之人,你可见过?你可知她是何人?”
崔叶儿说:“老人家,实不相瞒,此画乃我亲手所画,画中之人名叫紫樱,是我梦中邂逅之人,不知老人家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
老妇人说:“因为她是老身之女秀子,她和老身失散许久,不知所踪。老身满天下寻找她的下落,皆徒劳无功。老身天天想她,夜夜念她,眼睛都哭瞎了,头发都愁白了,盼着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老身的身边。崔叶儿,你能否告诉老身,你在何时何地与她相见?她如今身在何处?”
崔叶儿说:“这,这,这该从何说起?老人家,我并不认识你的女儿秀子,我只认识紫樱,她真是我梦中偶遇之人,并不是现实中之人。我深知你失去女儿之悲痛和思念女儿之情,但是紫樱和秀子只是相貌相似,但并非同一个人。”
老妇人不断的喃喃自语:“相貌相似,并非同一个人,相貌相似,并非同一个人。”她抱着头,乱转圈圈,发疯的喊道:“相貌相似,并非同一个人。”霜儿抱住老妇人,哭道:“主人,你怎么了?主人,秀子公主有神灵保佑,定会安然无恙。”
崔叶儿突然说道:“老人家,你说你是画中人的母亲,可有凭证?”霜儿赶紧厉声怒斥道:“叶儿君,不得无礼。”
老妇人挥手制止霜儿,然后慢慢除下黑袍的帽子,说:“老身这张老脸,可否作为凭证?”
崔叶儿仔细看着这张因被大火炙烤而留下的恐怖的脸,虽然皮肤炭黑,皱巴丑陋,但眼睛、鼻子、嘴巴和秀秀仍有几分神似;便拱手说道:“我看老人家和画中之人确有几分相似,应是她的母亲无疑。老人家,我虽不认识秀子,但是我认识一个叫秀秀的小娘子,相貌和紫樱相似。”
老妇人突然两眼发光,猛抓着崔叶儿的双手,兴奋的喊到:“秀秀,秀秀,对,就是她,秀子知道黑衣人一直在追杀她,所以行事谨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于是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秀秀。秀秀就是秀子,秀子就是秀秀。想不到秀子还活着。崔叶儿,快说,你在何时何地遇到她?”
崔叶儿挣扎着叫到:“快放手,你抓疼我了。”老妇人这才松手,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刚才太过紧张和兴奋。”
崔叶儿将自己和秀秀在田地上相见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妇人。老妇人激动得抱着霜儿痛哭流涕,哽咽道:“霜儿,秀子还活着,还活着。”霜儿也泪流满面,哭道:“太好了,公主还活着。”
老妇人问道:“崔叶儿,你可知,秀子离开你们之后,去了何处?”
崔叶儿拱手作揖,对着老妇人深鞠一躬说:“尊贵的皇后,请受小生一拜。”
老妇人哈哈大笑道:“不错,本宫正是当朝皇后蒙鱼。这位姑娘叫蔡霜儿,这位光头男子叫山鬼,他们都是我的心腹爱将。崔叶儿,你有话但说无妨。”
崔叶儿朗声说道:“皇后,公主和你,那是母女心心相连,情深似海,你如此不顾一切满天下寻找她,她何尝不是如此?她在姬罗的小木屋休养了大半年,待刀箭之伤全愈之后,便急切离去,去寻找她心心念念的母后。至于,她如今身在何处,那要问皇后你自己了。”
蒙鱼愣然问道:“问本宫?为何?”
崔叶儿说:“皇后,你能否先告诉我,你和公主失散后,都发生了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公主去了何方。”
蒙鱼点点头说:“秀子在那天出事之后,陛下龙颜大怒,认为是本宫部署失当,对女儿保护不周,方酿成如此大祸;再加上羽田芝这个贱人在旁边进谗和怂恿,陛下竟然无情废除了本宫的皇后头衔,将本宫贬入清心庵当尼姑,永世不得还俗。羽田芝这个恶毒如蛇蝎的贱人,并没有就此罢休,偷偷派人在夜里火烧清心庵,妄想烧死本宫。幸亏有天神保佑,让霜儿碰巧路过清心庵,将本宫从大火中救出。只可惜,本宫的脸和身子,都被烧坏了。”
说完潸然泪下,嗟叹不已。她拉着霜儿的手,继续说:“这大半年以来,辛苦了霜儿,四处奔波,寻医抓药,衣不解带,细心照料,才保住了本宫的这条老命。”
霜儿哭道:“主人,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中有天神保佑,霜儿只不过遵照神的旨意,做了一些自己该做的事。让霜儿时常感到愧疚而寝食不安的是,主人的倾国倾城之貌无法再复原。主人,请你放心,霜儿一定走遍天下,再寻名医,为主人医治,恢复往日容颜。”
蒙鱼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说:“算了吧,什么倾国倾城之貌,都是取悦男人的臭皮囊。失去了它,反而觉得超然脱俗,潇洒自如。霜儿,剩下的故事,还是由你说吧。”